王室成员要主动与陌生人攀谈   

  • 小撮 2018年6月10日

    这次仍然是蹭秋池的车,秋池说早点出发,于是我们6:15就完成了集结。上周刚开的路,又开一遍,秋池说有点审美疲劳,我脚着问题不在于路,是因为我老打瞌睡,没有尽到与司机谈笑风声的责任。


    8:30到计划起点岔道口村,村口有免费停车场。


    凉爽的阴天,预告中的雷阵雨,只在微信群里被群友报告着,这里还没有迹象。


    承古铁路遗址上的玉米地,秧苗稀疏,刚刚超过我的膝盖。

    三条出生不久的小狗,像毛茸茸的小球,欢快地迎着我们滚动过来。它们的母亲,被一条铁链拴着,抬起前腿,向我们发出警告的叫声。它的身后一个简陋的窝。

    史努比给了它一块烙饼,它立马不叫了,叼起来就跑,躲到一边,狼吞虎咽,看上去饿了好久。

    它的主人为什么把它拴在离村超过1公里的荒郊野外?

    小学二年级,我未经请示带回一条出生不久的小狗,被我爸一顿训斥,勒令送走。我把它安置在一个小岛上,偷偷养了几天,最后一次去喂食,它不见了,不知道是被人抱走还是掉到水里被冲走了。

    530米的铁路隧道,一头是玉米地,一头是灌木丛,铁路已无踪影,隧道依然畅通。

    大北沟村头,几只铁笼子关着巨形犬,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就开始咆哮。

    村中央的排水沟里,填着各色的垃圾。沟边几次旱鸭子扭着屁股躲开我们。


    刘营村的村委会把院子扩展到了公路边,换上了崭新的招牌。很多农家用砖筑起了院墙并刷上了白色的涂料。一个新建的别墅还没有完成外立面的装饰。

    公路外侧打石头的工地上一个正在干活的人向我们打招呼,你们是干什么的?

    听说我们是来爬山的北京人,他说你们等一下,放下手里的活,向我们跑过来。

    我们以为遇到了麻烦,但这个光着膀子的大哥并不是防火员,他只是憋坏了,终于找到了可以谈话的对象。

    他要求陪我们走一段,一直走到梁头。

    这是一段令人难忘的同行。

    这位身材匀称,长着令人嫉妒的胸肌的大哥,也有着令人惊叹的学问和境界。

    话题是从承古铁路开始的,在讲述了一位打入满洲铁路集团的地下党故意用奇葩的设计浪费满洲国的财力这样一个王二小式的传说之后,他开始如数家珍地盘点刘营村的村情和沿革,然后由刘营村的辖区面积转向了中南海的面积,顺便提到了自己与北京的渊源。他于1984年至1996年在景山街道办事处下属的劳务公司打工。说到1996年他结束在北京的打工生涯,回到故乡务农,他引用了崔健的歌名《一无所有》和费翔的歌词“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

    大哥叫王利生,56岁,在村里上完初中就辍学了,“与习主席一样”,16开始走向社会。他是一位自行车爱好者,在1982年,通过打柴,按照100斤柴卖1块钱的收入,攒了80块钱,买了一辆自行车,曾经骑行登顶雾灵山,今年五四青年节,又骑行北京,参观与五四运动紧密关联的北大红楼,巧遇“王某山副主席的中学同学”某大姐。谈到自己骑车的爱好,他吟了一首裴多菲的诗,说自己既能仰望星空又能脚踏实地。

    王大哥的知识来自于电视和收音机,他的妻子是文盲,儿子也是16岁辍学,去怀柔与人合伙做生意。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孜孜不倦地汲取知识,把自己修练成了一个活的小百科全书。文学、历史、地理、时政、文化、艺术,随便给他一个关键词,他都给你滔滔不绝地开聊,而且随时向你抛出一些边边角角的知识性问题,拷问你的知识储备。比如:“习主席的小学、中学在哪儿上的?”“伊丽莎白泰勒一生中结了几次婚?”“此情可待成追忆下一句是什么?”“在加拿大举行的G7峰会包括哪些国家”?”“昨天中国发生了什么大事?”

    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普京在中国获得友谊勋章。然后王大哥问大家喜不喜欢普京,我只好说我喜欢特朗普;王大哥说既然喜欢特朗普能不能说出特朗普的全称,这当然难不住我,我说是唐纳德特朗普;他追问,特朗普夫人叫什么?

    真想给跪了,我喜欢特朗普也未必要知道他老婆的名字嘛。

    知道王大师的厉害之后,我大部分时间故意走得很快,跟他保持距离,以免进一步损坏自己博学的名声。秋池同学则自始至终微笑着沉默,“以沉默保持自尊”,也没敢让大师知道自己是北大毕业的。


    大师将我们一路护送到垭口,陪我们吃完午饭,他下面的牙都没了,吃不了我们请他吃的烙饼、西红柿、黄飞红。告别的时候,大师要求我演唱一首乡恋以示惜别,将我们分手的垭口命名为金(京)銮(滦)鞍,以纪念北京人民与滦平人民的友谊,并相约明年清明节再聚于此。


    与大师分手后,我们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以大师的智商、情商、知识储备、表达能力,终身埋没于边鄙荒村,终日无人对话,可叹。而我们有幸于本是傻走若干公里的旅途中与大师谈笑风声,殊为荣幸。


    大师在解释为什么要主动与我们交谈时,引用黛安娜王妃的话:“王室成员应该深入民众,主动与陌生人攀谈。”

    “我姓王,也是王室成员,所以要主动与陌生人攀谈。”他补充道。


    从金銮鞍沿小路下降,边走边赞叹两侧造型酷酷的花岗岩岩体,我想这应该就是我在高速公路上欣赏到的地貌了。


    三道沟是我们下山后遇到的村庄,郁郁葱葱,给我一种窗明几净的印象,虽然并没有看到窗户和桌子。几位村民,都是老人,站在门口聊天,我们经过时,又被他们主动攀谈了:一位88岁的奶奶搭讪了史努比和大芳,一位73岁的大爷搭讪我和秋池。大爷用幽默的语言向我们隆重介绍了村子后面的三座山峰,可我只记住10点方向那座山峰叫大脑袋,大爷说他们的祖先来自山东青州府大榆树,很感谢他们选择这个山沟落户,这儿冬无严寒夏无酷暑 非常宜居。大爷教导子孙们,以后如果移居外地,别人问起来历,就要说河北滦平大脑袋。1点钟方向那座山上有一个大洞,可容四五十人,里面的小洞可容七人。


    大爷说的青州大榆树,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想必是洪洞大槐树、南雄珠玑巷一样的民族神话。滦平位居塞外,历来为中原王朝防御草原民族的军事缓冲区,很少设置民政,清入关之后,划为八旗贵族封地,1778年才设立滦平县,纳入编户齐民的行政系统。立县之初,很可能有一个招徕移民屯垦的阶段,当时或许有一大批移民来自地狭人稠的山东。

    沿三道沟向南,在800米外的岔口左行,略上升,再左转,远远看到了一个大村子。那就是苇塘——三道沟所属的行政村。


    刚看见苇塘,零零星星的雨点开始落下,我们把伞打了起来,在安静的乡村公路上,这点小雨主要的作用是增加情趣。


    苇塘似乎是一个有意开发乡村旅游的村庄,装备了太阳能电池的路灯下挂着关于“唐乡”的广告牌。我在回来的路上才查出唐乡是怎么回事。

    它是一个连锁的民宿品牌,目前在苇塘村和山东荣成某村各有一个分店。苇塘的唐乡在携程上的报价是680。


    我们穿村而过时,没有看到这家民宿。

    苇塘村就在高速公路下方,但没有出口,由苇塘到101国道还有3.5公里,需要翻过一道小山梁。

    我们走到终点色树沟,在101国道边等了3分钟,一位大姐正在帮我们联络村里的面包车,一辆巴克什营到滦平的小巴士进站了。我们刚上车,大雨倾盆而至。

    色树,按照王利生大师的解释,就是元宝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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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四
    脑海里翻腾了几个词:唠嗑……北大毕业……胸肌……憋坏了……坏了……了……
    2018年6月13日
  • 小撮
    @穿山癸 岂止街坊邻居,隔了一道山梁在三道沟村也说他精神有问题,这个毫无悬念。
    2018年6月13日
  • 穿山癸
    街坊邻居怕是认为这位王室成员有点儿疯
    2018年6月13日
  • 小撮
    @山蚁 貌似我也说了这句话。
    2018年6月12日
  • 山蚁
    你们恐怕是见到未来燕国的国父了
    2018年6月12日
  • 小撮
    @大芳 你也来一篇呗,可以跟我的侧重点不一样。
    2018年6月12日
  • 大芳
    记录的好细致啊!我都不用写了~!
    2018年6月12日
  • 钟山
    王大哥在村里精神上很寂寞
    2018年6月11日
  • 史努比
    高手在民间,此地乃藏龙卧虎之地!
    2018年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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