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湖四海皆遗忘——小记7月22日东团堡-东甸子梁之行   

  • 小撮 2006年7月28日

    【行程记录】

    7月22日

    6:30,7095次列车驶出北京西站时,我小小地迷惑了一下:火车怎么向东行驶?我们要去的涞源,在西边嘛。这个谜团,直到回北京,看了市区图后才揭开:沿京原线出京的列车,从西站发车时,是先向东开,拐个弯,向南,再拐弯,向西走上正途。

    煽木再次神秘地不期而至,还带来了跃马——老资格的背包客,去过泸沽湖、纳木错、稻城等等令人垂涎三尺的地方。火车上比较挤,过道里也站着人。大都是去十渡和野三坡玩的。幸好genghong提前为大家买了票,我们才得以坐在一起,以扑克混过了难熬的旅程。火车穿过一条条积满煤灰的隧道,煤灰透过车窗的缝隙钻进来,在车厢里悄然弥漫,落在扑克牌上,我们抓牌的手不知不觉变成了黑爪子。

    12:09,到涞源。下车,出站,乘小公共到汽车站,在一家肮脏的小吃店考验了一番肠胃免疫力,我美其名曰“适应性训练”。鉴于班车要迟至13:30才发车,我们不想等那么久,就包了小面去东团堡。

    13:30,到东团堡。与老区、希望工程等词汇带给我的期望值不同,东团堡是一个可以称得上“繁华”的小镇,一条主街上,光是饭店、旅馆就有四五家,还有几家商店,镇中心的小广场上,停着不下十辆面的。与我访问过的那些偏远小镇相比,这里一点都不闭塞。作为国内外慈善界关注的焦点,再封闭的地方,也不可能封闭了。那些饭店、旅馆,或许就是为来此行善的慈善家们准备的吧。

    阳光灿烂,离晚餐还有三个多小时,按照计划,我们要找一处树荫,乘凉,打扑克,悠闲地消磨掉这个下午。南门外的那棵大树下,是很理想的纳凉场所,浓荫里坐着好几位老人,没有我们的位置。旁边的水渠边,有个女人在洗衣,水从一个铁管里喷出,哗哗地流进渠里。我想到了网上介绍的东团堡烈士陵园,那里应该有参天的松柏和地毯般的绿茵吧,可以一边缅怀先烈,一边乘凉,岂不美哉。

    烈士陵园很近,就在镇子南边,紧挨着农舍。从南门出发,走不到100米,路边有个很不起眼的不到100平米的小院子,就是烈士陵园。陵园里紧密地排列着几十个低矮的小坟头,前面是一块纪念碑。没有草地,没有松柏,更没有鲜花。据碑文记载,这里埋葬着东团堡战役中战死的五十多名八路军战士。我记得这次战役八路军的阵亡人数远不止这个数字,其他的阵亡者在哪儿呢?这个问题刚刚出口,身后就有人给出了回答。答话的是一位很瘦的老人,他说,那次战役,一百多名日军被全歼,而八路军阵亡将近一个团,战后部队急着转移,把死者草草掩埋在一个大墓里,后来被山洪冲走了。这个烈士陵园里的墓都是他堆出来的,只是一种纪念的形式,下面没有尸骨。

    老人姓王,在北京长大,做过工人,文革期间离职返回原籍。现在是东团堡烈士陵园的守陵人、代言人,义务对来此瞻仰的游人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有一定的知名度,上过河北日报和北京电视台的节目。他热情地邀请我们去他的小院参观,我们正愁没有地方去,愉快地接受了邀请。老人的小院收拾得整洁雅致,墙角种着花,南边是一个小菜园,一棵杏树,杏已经熟透,一棵李子树,果子还是青的。尝过老人打下来的杏,在小院里盘桓了一番,我们来到门口,在门口空地的树荫里铺开一张床单,坐在那里打起了扑克。阵阵微风从背后轻轻吹来,树荫下短裤T恤的我竟然感到了凉意,三伏天的节气,在东团堡的树荫下完全失效,我坚持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了了,换上了长裤长褂。

    有一个小细节值得提一提。一进王大爷的小院,高飞一眼看见水桶里泡着几个鲜红的西红柿,就随手拣起一个张嘴就啃,我不满地提醒他,这肯定是王大爷买的。据我所知,因为水热条件不具备,这儿基本不种菜,吃的菜都是从店里买的。问了王大爷,果然是买的。高飞很不好意思,就送了王大爷半盒标着“特供”的烟以示补偿。没想到,王大爷对这盒烟过意不去。趁我们打扑克,特意上街买了一盒当地的香烟,硬是塞给了高飞。唉,多么自尊的大爷,一点儿人情都不愿意欠。

    16:30 计划的晚餐时间到了,我们收起扑克,辞别王大爷,到镇子里找了一家“宾海饭店”,点了些家常菜如西红柿炒蛋等,主食是炒饼和饸烙。菜量比较大,也很可口,炒饼被一致公认为吃过的最好的炒饼,饼很薄,炒得较干,口感清爽。7个人一顿饭只花了48元。这家饭馆的二楼可以住宿,10元一夜。

    饭后,18:00,太阳落山,到商店里添置了雨衣,然后开拔去店坡。东团堡到店坡,前一半是水泥路,后一半是土路。闲了一下午,又美餐了一顿,大家都象上足了发条,收都收不住。路遇家访归来的支教人士,是煽木和跃马的熟人。

    20:00,到店坡。一进村,就看见庞村长坐在院外抽烟,好象知道我们要来,特地在那儿等候。我进家之后直奔厕所。涞源小饭馆的“适应性训练”,我适应失败了,上一次因为类似的事迹嘲笑现代城,刚才又在小饭馆里揶揄genghong不能入乡随俗跟我们一起不讲卫生,现在报应很快就来了。所以人不可不厚道。

    今天晚上,没有星光,云很厚,呈鱼鳞状。熄灯后,我大讲恐怖故事,吓得genghong怨声不绝,连叫睡不着,我只好拿自己八卦一番以缓和紧张气氛,总算收了场。结果,我做了一夜怪梦,梦见一群人白衣飘飘面目模糊,手拉手围着我绕圈子跳舞。

    7月23日

    4:30,在闹铃中醒来,穿衣准备出发,不料一声霹雳,刹那间,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出于对梁顶雷电的担忧,我开始认真考虑放弃计划。我们决定,先吃早饭,边吃边等,6点钟若雨还不停,就放弃计划,在村子里继续休息一下,然后原路返回。

    也许上天偷听了我们的谋划,6:00,雨准时停了。我们整装出发。

    一条连接东甸子梁和东团堡的公路正在修筑。村长说,明年车就可以直接开到梁顶了。平整过的土质路面,渗透了雨水,变得泥泞不堪。路上时而可见崩塌的土石。在盘山土路上走了一会儿,改走一条小路,直接爬坡。整个两天的行程,也就是这一段算是真正的爬山。跃马边走边吟一首打油诗:“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高山上。”

    7:00 到达垭口山神庙。

    回到看看,南面的山谷——东团堡盆地、店坡谷地,淹没在一片厚厚实实的白色海洋之中,仔细听,能听见雷声。而我们的头顶,云则象洒到水里的白糖,渐渐稀释消融,转瞬间,久违的阳光洒遍大草甸。跃马吟咏了一路的打油诗,终于迎来了化龙点睛的后两句:“举头红日白云低,五湖四海皆一望。”我初听这两句,以为是“五湖四海皆遗忘”,回来GOOGLE一下,才发现是“一望”,其实,我觉得遗忘的意义更好。在东甸子梁上,江湖上的纷争恩怨,世俗中的得失成败,都可以遗忘了。

    跃马说,他一直在等日出的一刻,好把这首唐伯虎的才子诗念完。为了还这个愿,他在庙前盘腿打座,拜了拜山神。这一拜很灵验,此后,我们一帆风顺。天公十分作美,太阳与云交替统治天空,稍觉寒意,太阳就出来照一照,一感到热了,云便出来遮住阳光。

    山神庙西边,矗立着风力发电站数据收集塔,也许明年就会建起一个风力发电站。这片草甸偏离东甸子梁主脊,也许是蓄群尚未大规模涉足的缘故,草保持了又密又高的原生态,点缀着各种颜色的野花,仿佛繁星,挂满绿色的天空。花花草草的大背景下,零零散散,游荡着一些牲口,有牛,有驴,有骡。偶尔哞哞地叫一声,给静静地大草甸制造一点音响。那些牲口是山下村子里的,每家一两头,一群牲口往往属于一个村子。每年初夏,草一泛绿,牲口就被赶上山来,整个夏天都在草甸上自由倘佯,秋天天冷了草黄了,再赶下去。牧人是各家轮流出人担任,上山一次,值班两三天,在窝棚里过夜。与牧人相比,那些牛羊幸福得多,到处是鲜嫩的草,没有圈,没有墙,走哪算哪。

    我真想变成一头牛,留在东甸子梁上。

    脚下的绿草繁花,绿草间信步的牲口,头顶的蓝天,下面的云海,云海间若隐若现的群山,这一幕让见多识广的跃马回忆起了西藏。后来,跃马的回忆不断被唤起,这儿象纳木错,那儿象丽江。我深深感到赚了。只花了这么少的钱,一次就走了西藏,走了纳木错,走了丽江。呵呵。

    走走停停,一不小心,带相机的同伴就落下好远。可以拍照的景色太多,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了。

    向西上了主脊,遇到更多的蓄群。这儿的草也比东边山神庙附近矮许多,花也比较稀疏。有过度放牧的迹象。再向西北,随着牲口的减少,花草又恢复了强势。

    最美的景色在大草甸西北翼通往207国道的山脊上。那儿有成片的落叶松林,林下铺着厚厚的松针,林间空地芳草如茵,繁花似锦,有夏季北欧的风采。刚上梁不久发现过的野草莓,在这儿成片出现,可惜我们要赶路,无暇去细细品尝。一直以为已经开败的金莲花,在这儿发现了,终于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沿着山脊,穿过松林草地花丛的长廊,走到东甸子梁西翼的尽头,听见了不远处汽车的轰鸣。看看表,时间才12:30。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既然时间很充足,我们可以回涞源,乘下午4点多的7096回北京,既省钱,又能早回家。这个修订很受大家的欢迎。

    翻过最后一个山峰,看见了207国道,公路象一条油腻的领带绕在山的脖子上。一辆辆载重卡车气喘吁吁地爬坡。公路周围,山丘和缓,绿色、黄色的农田,如地毯一样铺满山坡,景色如画。

    正在惊艳这另一番风景,突然,雷声大作,雨点很快打在头上。无心久留,匆匆顺着山坡连滚带爬下降。怕雷击啊。或大或小,谁都做过一些错事甚至坏事,在爱憎分明的雷电面前,我们都没那么理直气壮。

    在东团堡买的雨衣,派上用场。我们此行的保护神,不会让我们白花一分钱。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严丝合缝。

    下降到一个叫北沟的小村,穿过村子,走过一条通车的土路,上了公路。此时恰好是13:00。雨停了,云开雾散,阳光明媚,回头看看东边的梁顶,云山雾罩,一片苍茫。不由不感激山神的仁慈。

    顺着公路上升到垭口,坐下来等车。一阵阵白烟从垭口南侧飘来,我起初以为是刚刚开过去的那辆大卡车出了故障,就跳过去查看,这才发现,垭口以南也是云雾弥漫,山脊成了晴天与雨天雾天的分界,从垭口一阵阵漏过来的,不是汽车尾气,而是货真价实的云。

    等车等了一个多小时,从涞源到蔚县的客车,一辆接一辆,而开往涞源的班车,却迟迟不到。正当我们认真考虑搭卡车去涞源,久候不至的班车到了。7个人硬塞进已经超员的中巴。

    一路上,两段连续下降惊心动魄,两段修路堵车让我们忧心如焚,好在,都是小插曲。我们有保护神。

    3:40,在涞源城东的铁路桥下车,沿铁路走到车站。7096到涞源的时间是4:20。

    买票的时候,我表现不太好,顺便在这里检讨一下。我考虑到这两天各人零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到了车站,怕统一买票后自己换钱比较麻烦,要求各买各的票,让车站售票处承担找零钱的责任,以前的活动,习惯上都是这么处理的。但这一些略有不同的是,我们直接沿铁路上了站台,没进候车室。买票是在候车室。从站台到候车室,还要绕一大圈。同伴们都有些疲劳,跃马和煽木看我执意要求各人自己买票,就各拿了一张百元大钞给爬山虎,托爬山虎代买。于是,爬山虎、genghong、我三人去了候车室。爬山虎买了三张票,genghong买了她和高飞两张票,我则说到做到,买了自己的。回到站台,才想起还有加一。刚才我说各买各票的时候,她去了厕所。加一对我们没买她的票很不满,我嘴里在无力辩解,心中早无地自容。这次愉快的旅程,竟因我的固执而留下一个不光彩的小尾巴。虽然在火车上加一谈笑风生,滔滔不绝,聊了一路,我还是心中隐隐自责,直到此刻仍觉惭愧。第一次同行的跃马,恐怕难改对我的坏印象了吧。

    因为实际徒步路线与规划路线完全吻和,不再重复绘制。

    【有关评述】

    1、东甸子梁景色可与小五台媲美,某些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交通更为方便,便于轻装穿越。性价比优于小五台。可定位为出走社基本线路。

    2、7095次早上6:30从西站发车。6:30到达西站不象想象中那么困难,住得远的同学,也可以不全程打车。可打车到某个开往西站的公交车的起点,乘其首班,时间足够,而费用可以大大折扣。

    【财务记录】

    北京-涞源7095次:13元/人

    涞源火车站-汽车站小公共:1元/人

    涞源午餐:5元/人

    涞源-东团堡小面:10元/人

    东团堡晚餐:48元,7元/人。余款1元。

    店坡住宿:10元/人

    207国道-涞源班车:15元/人

    涞源-北京7096次:13元/人

    合计:74元



    本文已在[2006-7-29 0:46:57]被小撮重新编辑。
  • 苏麻离青
    极简的短途行走,一颗桃树,一顶黛瓦,一座远山,就能逾越都市的繁华和奢靡。都十年了,想想能用时间累出来的事情,如此美好。。祝好^(oo)^
    2016年12月10日
  • 笨笨
    居然十年了,路遇的所謂支教人士是我~
    2016年12月10日
  • 安之若
    好想知道长沙附近哪有野生的花海!不过这么艰苦的出走,不知道敢不敢走。。。
    2016年2月22日
  • 地下偏上
    赞同小撮社长、蓝蓉:这条线路可以作为出走社固定线路!
    2006年7月29日
  • 加一
    哈哈,小撮帅哥不用自责啦,,,嘿嘿,只是苦了煽木,替我担心受怕啦,在这里谢一个喽。
    2006年7月28日
  • 蓝蓉
    看到社长“可定位为出走社基本线路”这句话以后还是有机会去的。
    2006年7月28日
  • 爬山虎
    回想一下,确实是一次很完美的出走。
    2006年7月28日
  • 独行叟
    千呼万唤始出来啊。没能同行,再一次遗憾。
    2006年7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