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来爬九龙山的吗

小撮 2011年7月22日

【进程】

谭家场旅馆旅馆老板娘问：“你们是来爬九龙山的吗？”

她的问题让我们十分迷惑，直到我们弄明白这既非北京的九龙山也非长沙的九龙山，而是辰溪－溆浦－沅陵三县交界处的同名者。老板娘说，九龙山太美了。班车司机也说，九龙山太美了。我们感到，如果不爬九龙山，这次就白来了，于是，我们改了线路。班车司机很高兴，生意都不做了，在镇中心停车，让我们下车，一分钱补偿没要。

小超市采购尚未完毕，开往高坪的班车就到了。高坪离谭家场半小时车程，九龙山就耸立在高坪西北方向。我们很意外地在高坪吃了早餐，是徐老师搭讪的一位大嫂给我们煮的挂面（徐老师杀伤力不一般）。除了盐啥也没放，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我怀念着北京面馆的醋。大嫂的丈夫可能是村里的治保主任吧，一直怀疑我们的身份，问我们是不是舍利派。这一闻所未闻的名词大概是当地的神秘宗教团体，老大哥正在盯着它。

高坪的乡亲们热情地欢迎我们爬九龙山，他们说，可惜你们来得早了点，过几天农历6月19日，山顶上有庙会，三个县的人都会唱着山歌上山，可热闹呢。山上有路没？有啊，大老板出钱修的路，车能开上去。有没有水？当然有水，庵堂（这里不叫庙，庙是指村头无人值守的公共宗教建筑，就象我们在溆水边看到的那种）里还住着和尚呢。

一位大爷陪我们走到村北的桥头，临别时说，我从这里走到山顶大概2个小时。我想，我们脚力比你差点，就算3个小时吧，现在8：30，山顶上庙里吃午餐没问题吧。

过了桥，又一位大哥过来搭讪独行叟，腰里别着柴刀好象还，跟我们同路。路很宽，虽然坡度大一点，但越野车或拖拉机是没问题的。我走在队中间，听见后面史奴比惊喜地报告看见了一条小蛇，昨天走了一整天都没见着蛇，她挺扫兴的，她不怕蛇，经常以此为荣，后来据说她本打算把那条蛇挑起来吓唬我们，又怕吓坏了静走所以作罢。这次我特意带了登山杖用来打蛇，但一直没用上，传说啊，真是一种不靠谱的东西。他们还传说湘西人特野蛮。。。。

走得有点口渴，左边有一个小瀑布，我兴奋起来，过去洗了把脸，并捧了一捧水喝了几口，好爽。我洗脸喝水时，柴刀大哥连连摆手阻止我。我还以为怕我被水冲跑，走近了才听见他说这水不干净，因为上面有他的养殖场，养了上千只山鸡。独行叟说，他是大老板，腰缠万贯呢。

大老板去他的养鸡场了，临走见嘱咐我们沿大路走就行，小路当然近，但怕我们找不到。

沿着大路走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在盘山，中间经过两处民居，第二处民居前碰到一位老乡，问他，离九龙山还有多无远，他说，还要走至少两小时吧。

又走了一会儿，路况变得很糟，看样子要过县界了。我拿出我的多普达手机用GPS定了一位，感觉走了这半天，似乎离九龙山顶越来越远。正在狐疑，迎面走来四个人，一位女青年和三个小孩，其中一个小孩在女青年怀里。女青年说，这三个都是她的孩子，她23岁，老大5岁，上面的村子是她娘家，她婆家在衡阳。我的脑子搜索了一下衡阳，吓了一跳，好远的距离啊。正想问你就这么走下山去？两辆摩托驶来。其中一人是女青年的丈夫，另一位大概是她弟。

六个人，一车三人，风驰电掣地跑了。我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对了，我们还向女青年问了路，女青年指着沟对面另一条山脉的主峰说，那就是·！我差点吐血。显然女青年衡阳呆久了在故乡已经找不着北。不过她说她家离九龙山已经不远，有小路可以过去。

我查查地图，女青年的娘家应该是大坳，除了这个也没别的村了。

在到达大坳之前，我们先是在岔路口遇到一位摩托车手，他是用坪人，在不远处的猛矿上班，骑摩托出来透透气，车上配备的音箱里传出陈楚生沧桑的声音。我们自然又向他打听九龙山，他指指大路说，沿这个走下去，到岔路口，再往上走。还要多久？3个小时吧。

我们可能是累晕了，对3个小时这个数字竟没有任何反应，与摩托车手道别后竟然乖乖地沿大路下山了，下降了约50米，我突然醒过来，我们已经走了近4个小时，再走3个小时，是可忍孰不可忍，高坪大爷说的可是2个小时啊。要么放弃大路，要么放弃九龙山，选吧。

当然是放弃大路了。我们折回来，先是翻座小山到大坳，大路到此为止，也就是说大坳是我们登顶九龙山之前最后一个村庄。村里似乎人人都去过九龙山，连木楼上两个做暑假作业的小学生也去过，其中一个小学生被米格称赞“小姑娘真漂亮”，其实他是小正太。登上村后的山梁，我们看到山脊上有一条被踩得很踏实的山路，方向正是九龙山。

我们沾了大坳村乡亲们的光，他们来来往往一起维护着这条小路，省去我们砍柴之苦，由两侧灌木之发达，以及偶尔碰到的有刺植物之横暴，我们深深感到此行的幸运。

百合花和猕猴桃一路相伴，直到路钻进了竹林。竹林里的路更宽，也更迂回。我们看见不止一个岔路口，有很宽的路从下面汇入，毫无疑问那是高坪大爷就是经其中某一条上九龙山的。我们过去的四个小时在大路上看见不止一条小路，但我们不敢涉足任何一条。

到大坳已经12：00了，xulaoshi乐观的说一鼓作气到九龙山顶吃饭，但走了一个小时还没有登顶，我们终于撑不住，在一个小庙旁边把饭吃了。饭后又走了约半小时，钻出竹林，山顶上有小片的草甸，山下四顾都被浓雾填满。切过两个和缓的山头，我们看见了九龙寺，寺的正面是刷白的砖墙，南方特有的造型，很高，有向两侧翘起的飞檐，后面是纯木结构，寺门紧门，上了锁，锁几乎生锈，传说中的和尚早就弃寺而去。旁边的房子约弥漫着臭大姐的气息。寺后面的山头上是一座没有完工的钟楼，外面还搭着脚手架。但一个人也没有。

我的海拔表不太准确地显示山顶海拔1300米，这比我们所知道的九龙山高一些。我们沿着寺西北侧的大路下山，路口的功德碑很新，我没有仔细看修路的日期。虽然路修好不久，但在多雨的山区，这条没有硬化没有涵洞坡度又不合乎公路标准的毛公路坚持不了太久，满地碎石和急剧的下降对那些开车来进香的信徒来说，这会是一次玩命的朝圣。

我们下降了200米时，小雨悄悄地飘落下来，雨线很细，又稀疏，下了好几分钟我们才半推半就地打伞穿雨衣，过了半小时，雨就停了。但并不哪里的雨都这么客气，山下雨还是很大的，我们后来在山下看到沿路的边坡多处塌方，有一棵树连根拔起从山上跌落在路旁。

我们下山的时间为16：00，遇到的第一个村子地图上叫九股脑，村民却说叫九龙山，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条沟里好多村子统称为九龙山村。下山的过程中8个人拉得很远，史努比穿军胶，脚硌得不行了，比我们前队晚了20分钟。我们在烧炭工的小屋前坐着等他们时，一位大姐告诉我们这里离用坪还有30里，要帮我们打电话叫车，手机却没有信号。

于是继续徒步，走到瞿家溶，南瓜叶找了一辆车，一人20送用坪。地图上看起来不远，车却开了1小时，其中水陆两栖冲浪过河一次，翻山一次。开车的小伙子光膀子，不问不说，很酷的样子。他告诉我们用坪有三座名山，九龙山最高，八面山最大，金华山最陡，而他都爬过了。问他九龙山的和尚怎么没了，他说那是因为山上老打架，和尚受不了跑了。每年6月19日九龙山庙会也是三县男青年寻衅斗殴之日，或争风吃醋，或一言不和，或看着不顺眼，动辄拳脚相加，个人之间的冲突迅速升级为地域性的集团冲突。我们这位司机小弟经常是被叫去参战，至于战斗的起因是非曲直，那是不管的，战斗的结果有时很惨烈，终身残疾者有之。

16：00 车到用坪。难得一大片平地，在山沟里只看到见缝插针小块水田，在这里则连成大片，犹如草坪。群山环抱着稻田，稻田环抱着古香古色的小镇。跟唯一的旅馆老板娘谈定价格后，我们在二楼客厅里坐等她满头大汗（想象）地收拾房间。旅馆老板则笑容可掬地陪我们聊天，我对用坪景色的赞美很快被老板否定了，在他引导下我的视线投向了窗外山脚下的工业建筑，那叫长青钒业，沅陵县一年上税数千万的大型私企，老板是用坪村人，买断了这条山谷的钒矿开采权。这条沟里的水已经不能饮用，鱼也没了。

可怜的用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