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没被闹钟吵醒,却被鬼道同学叫醒了。简单吃过早饭后,8:05分的那班渡轮已经赶不上,于是到码头等下一班。路上难得地发现了一家百佳超市,这就像在满目麦当劳的时候发现一家肯德基一样令人惊喜(虽然在住处至今也还没有望到肯德基)。于是我们当下决定以后哪天闲着了去那里瞧瞧看有没有什么便宜货品。百佳行不远,有一处人群溢出。听音是内地旅客,似是从旅馆出来去游玩。而在不远的拐角,则是定点定时等候宣传的XX功。我们经过的时候他们还没开始上班,太不敬业啦。
到了码头,船尚有几分钟才到。我们周遭一大群异国口音的女性也在候船,相互之间还很熟悉的样子,外貌上看着像是常见的菲佣等家务工。好奇的我们开始猜测她们到底来自哪里,又准备去往哪里集会。曾经我们在中环经过时都见过好多家务工聚集在一起,我想当然以为她们的目的地也该是去中环皇后像广场。憋了好久,在船上我终于忍不住问其中一人,她们是哪里人,以及要往哪去。却原来,她们这一群印尼家务工是去往北角,今天放假出来玩玩。
北角浓浓的生活气息又一次扑面而来。经过的小店门口一盆共五个玉米才卖十文,这种价格在惠康或华润只能给开始长毛了的玉米呀。可好心的我不太忍心让鬼道同学背着两升水又加多五个玉米棒,想了想作罢了。一早查好在英皇道上会经过海皇粥店,打算在那买点炸饼什么的当午饭;可好不容易发现了那家连锁店,却没有找到想要的食物。香港路边的干粮种类太西化,除了面包就是蛋糕,经不住对此已一概免疫的我苦苦哀求,鬼道同学同意到山顶时随便找家店吃午饭。
一直走到叮当车的站台,晃晃悠悠的车叮叮当当地开过来,我们上到车二楼时已过九点。初始还担心若路上堵车则不能及时赶到,但很快经行的风景吸引了我们大部分的注意力。从北角晃到炮台山,到天后,到铜锣湾,看到百得新街路口时还想起来TWINS的下一站天后。湾仔中环一带的庄士敦道,皇后大道东,德辅道,皇后大道中又西,地名往往引起美妙的联想,更别提车上看到路边的人流合起又散去,如潮汐,却又那般生活有趣。到水街的时候我们就下了车,不再如以往走山道上山。这条应是当年山泉流下来时形成的水道,坡度更垂直,但上山速度更快了。穿过一处天桥时看到一个老人刚刚起床的样子,跻身的桥洞下堆着他整整齐齐的随身物好多好多。“搁中国早就没这么多东西了,城管那么厉害,他最多只能剩一床被子。”鬼道同学妙语道。而后就是香港大学在了眼前。
我们到达港大时,离约定时间还早一刻钟。因他特地带了相机,于是去拍了国殇之柱,而后才慢吞吞到中山广场等候。报过名的莫敢同学久不见人影,我背着鬼道同学打的几个电话也都转到语音信箱。十点半,我俩准时从中山广场出发,向山上行进。
起初是一段土径,四周竹叶茂密,踩着清新的泥土混合叶,颇有深山老林之感。而走了不到几百步,就遇到一段封闭的小径。转走其旁,却见小桥流水凸现,又有人于凉亭闲坐,像在世外桃源。此后就踏上了山间水泥地,却不久即遭遇另一封径。这次更猛,因山洪倾泻导致一路段封锁。看得到天空和斜坡,却看不到一条合适的山路。老手如鬼道,发现了层层铁栅栏旁由人踩出的径。我俩于是大胆跳上这一段未知之旅。
走过林间泥地,走过工程维修地,往前已无路去,往上却有修路者的水泥小梯。我俩诚然艰苦地上爬,却更欣喜于直线上升的高度。踏完水泥地,修路者的痕迹也不见。但又有旧时山路若隐若现。跟随前人留下的脚印,踏上竹叶树根弥漫的山地,有惊有险也有喜乐。这一条想来少人行的山路走到头,我们跳出来,再次遭遇水泥地。鬼道同学的手不幸被叶划到,本是新人的我倒是安然无恙,只在听到山间人语时吓了一跳,因我原以为那么一跳至少要现出一处幽闭无人之山间奇谷呢。
此后水泥地便是常态。港岛区的山地便是如此,大多为硬化山道,并有适当坡度或台阶,供车行及人来人往。我们自然选择了人行径,在上山途中便不断见到老老小小行山人。有个小儿子在前面欢快地跑,爸爸妈妈在后面推着童车跟着,“小孩兴奋一会就累了,到时就用这推车来载他。”鬼道同学的解释貌似还有点说服力呢。又有好多外国人全副武装在山道上跑步,后面不时有可爱的狗跟着,舌头伸得老长,似在叫“累坏啦,渴死啦。”离山顶尚有两千米多时,我们在一处凉亭休息了。虽然路上也没少休息,但这一次特别长。鬼道同学抽空给我普及了一下相机光圈快门之类的常识,我的试验则是给他受伤的手和人像来了个特写。而后的路上都有了很多温馨指示。
我们蜿蜒上山,经过一处林间炮台,名为松林古堡。拾级而上时,望着上方不见顶的台阶,我真想起了杀死比尔里的女主角,她千里迢迢到中国泰山拜师,每天的例行功课便是来回翻跃千级阶梯去打水。那千级阶梯,宛在眼前啊!好不容易登上原为英军阵地的古堡,倒还真是煞有其事,修建的炮台与军营仍在。草长不多,内湿润但仍明亮,适合无钱租房时来暂住。鬼道同学反驳说这没有饮水,却马上被一旁人工修建之山泉自来水震惊。
我们走出古堡,又回到上山道。两千米的路上,不时有狗狗成群出没,贵妇犬最多,乖乖地跟着可爱的女主人们,也不怎么搭理鬼道热情地召唤。还有一条可怜的狗,主人运动装扮,在前面急行军。狗每每跟不上,加速之后又累,就歇一会,多么希望主人能回头看它一眼,好歹减慢点速度。可我们目睹那一段约长五百米的上山路上,它主人猛行军,一次头都没回。仅在最后拐角处,我才看到他回头看了那狗一眼,而后照样前行。鬼道同学则恶意猜测说这狗路上淘气了,现在主人不理它要给它小小惩罚,它在深刻地做自我检讨中。我们不断地与狗狗们相遇,而后才遇到运动着的或休闲散步的主人们紧随。经过龙虎山郊野公园,经过晨运径,沿途见到太多太多的健身及休闲凉亭,又在山未穷时见到水流花盛开。终于,山顶到了。
山顶人之多完全超出我们想象。平台上都是人,山顶广场和凌霄阁除了人还是人。鬼道同学心心念念来一碗朝鲜冷面,奈何山顶压根没有朝鲜或韩国风味餐厅。我们一心奔向翠华,却震惊于山顶餐厅大涨价。最后选择的仍是物美价廉坚决不涨价的麦当劳。吃完出来约一点多,我们决定从观景台一侧下山,沿着缆车的路径往下行。
下行时又是香港特色的山道,硬化好的地面,修理好的坡度,人行因而无比顺畅。有鬼道同学在旁引路,总能发现很多特别的地方。虽然一路下行有不少转角口,虽然每次都是灵机一动选择,但人行稀少与路边花木陪伴总能增加下行之无限乐趣,抵消不少路径选择之纠结。人越来越少,几乎是我俩和路在作伴。难以想象的美好在往下延伸。有一处山中庙,观音像前供奉着几粒鲜橙;又见到好几处烧烤点,我说人家想来山林里体味自然烧烤,鬼道则认为背着十几斤物资上山太“缺心眼”;有一条道上写着“母亲的抉择”,却在看到对面房屋里许多只可爱的小拖鞋时我才发觉它是一个幼稚园;更好玩是下行走过又一条道路之后我们竟然再遇到标牌指向“母亲的抉择”。山道上不时有豪宅出没,我们打趣他们比我们更宅,又幻想对面稍破的楼恐怕是供有钱人的佣人群居。林叶覆盖了一处院落,鬼道坚称此处无人居住已久,以门口黄叶为铁证;而同时我却看到门前红花繁茂,于是坚称此处叶落累积乃是有意为之,是为意境一种。下山路上插科打诨不断,新路新走不断,走了好久啊好久,终于下到了人群出没的实地。
从法官道往下行,是一条长长的正义道。我抱怨正义的路也太长了点,鬼道同学则为之辩解,“如果太短了,人们岂不是要说正义怎么只有这么一点点?”而后我们走到了湾仔地铁口,等待应已从维园出发的游行队伍。
我们早早看到警察在天桥上摆好摄像机准备拍摄,并有警戒线划出游行范围。但等啊等等了近半个小时,才刚刚看到游行队伍的出没。我们在路边从头守到尾,守了近半个小时,才刚刚看到这次五一工权大游行队伍的全貌。估计有一万人参与的这次游行,真是热闹非凡。不用提组织方职工盟的统一队伍与搞怪头像,也不用提本土各方力量如政党学生和社会团体的参与,只消看一看参与的千多名家务工,那阵势就能赶得上奥运会的开幕式。菲律宾的,阿拉伯的,泰国的,印尼的,等等各个家务工的代表团纷纷展示了各国游行风采,展示了工人们的国际大团结。从头到尾有粤语的“最低工资年年检”呼吁,更有各国语言的“涨工资”吁求,人们合唱着“Solidarity for ever”,高呼"Long live international solidarity",又伴以形形色色的民族装备与特别表演,从维园一路高歌到政府总部,并在政府门前大呼吁工人尊严生活。
我们约在五点半时离开到了中环。诺大的汇丰大厦,中环皇后像广场,香港大会堂以及附近各个空地处和建筑物的背面大都坐着一群一群的女性外籍家务工。鬼道同学说如她们也去参加了游行,那今天肯定会热闹得翻天。而我们一面好奇着为何她们成群坐在中环,一面又欣赏到了她们的不少街舞,竹竿舞等表演。中环异常复杂的交通状况使我们绕了不少圈才辗转到达中环码头。坐天星小轮离开中环时已近七点,累坏了的我们(也许不带们,因为鬼道同学又念念不忘地想去寻朝鲜冷面来着)终于到了尖沙咀码头,离开港岛而结束了整个登山课题与游行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