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程】
4月29日
傍晚才到期的表决搞得我很匆忙,临出发前还在写代码,以免耽误了决议生效。晚饭是到岳母家蹭的。去火车站的公交车上,史奴比搭讪了一位赶火车的大姐,请教持站票乘坐4113的攻略,她说要尽量往车尾走,那里比较空。
激增的客流迫使北京站取消了安检,我勉强于约定时间进入中央候车厅,与伙伴们会师——捏着一沓车票笑容可掬象刚入行票贩子的南瓜叶; 换了新工作、交了新女友、两颗新镶的假牙在牙箍下奕奕生辉的山蚁;从日本回来度假、肤色变白了、举手投足和风实足的大龙;憨态可掬、名如其人的笨笨熊、早到1小时、保持笑而不语神态的安佳贝;刚辞了职准备浪迹天涯的孙桑。。。。。
4113晚点了,迟迟不开的检票口被情绪不稳定的群众活活踹开,踹门的声音夹杂着叫骂声和女人尖叫声,然后人群决堤一般涌向站台。我们冲到末尾的车厢门口,被乘务员在后面硬推了进去。这种情景,在电视里看到过,东京地铁高峰期,地铁服务员的重要职责是推人。
火车启动的瞬间我才发现这是第一车厢,而不是车尾。大姐的说法已经无从验证。这里的拥挤却是真实的。为了消磨时光而讨论的三俗话题招致旁边座位上一位女生的抗议,尽管山蚁所谓的艳照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
在过道里站3个小时的煎熬让我们对幸福的要求无限降低,在兴隆下车后,看到候车室的空座椅都能兴奋半天,差点决定在候车室坐到天明。最终我们幸福地在站前小旅馆下榻,平均两人一张床。
4月30日
在开往三义庄的2路车上,冤家路窄地碰上了一位乘车上岗的森林警察MM。我们路线的起点恰好是她的哨位。在她亮明身份之前,我热情地向她介绍了此行的目标、路线和行程,这事可以进糗事百科了。我们硬着头皮跟她一起下车,经过一番完全是仪式性质的交涉,我们老老实实地接受劝告,放弃了由此进山的念头。
最初的替代方案是沿津围公路走到茅山镇,9:00经过黄酒馆村时,发现地名碑上的只剩下“酒馆”二字,黄被扫掉了。一棵棵光溜溜的果树却少儿不宜地立在山坡上,居然没被砍掉。后来老乡说,扒掉树皮不是耍流氓,而是为了灭虫。
10:00一个岔路口的出现重新点燃了我完成原计划的希望,我很快设计了回归原路线的方案。
一路被问是否去九龙潭,包括两位特意停下车来的司机,我们一概回答,不去。这是实话,虽然后来我们鬼使神差的进了九龙潭,但回答不的时候确实不知九龙潭为何物。当时,我们不知道,这条公路穿过龙窝村、双林村,终点就是九龙潭景区,这个景区现在不开放,那些问我们是否去九龙潭的,是好心怕我们走冤枉路,那两辆车很可能是吃了闭门羹。我们更不知道,继续沿着公路走下去,将在一天中第二次遭遇森林警察的堵截。
11:00在我们距前方的哨卡不足2KM时,一位大爷提供的情报让我们悬崖勒马及时转轨。解决方案并不难找,村子南侧就是一条翻过垭口的机耕道。然而须十分小心,当我们在防火道上狂奔时,背对的一个屋顶上站着一个穿防火员制服的男人。史奴比摘下了她的小红帽,让自己的背影看上去更像一个上山采木兰芽的村妇。
垭口另一侧是一个小盆地,这条机耕道是盆地中的居民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正是梨花盛极而衰的季节,风吹花瓣,飘落如雪。传说中 的落英缤纷让我们兴奋不已,山蚁同学意犹未尽地爬上一棵树,晃动树枝,让落英来得更猛烈些吧。顺便说一句,此举令怜香惜玉的闲逛逛老师颇有微词。
我们没有下降到盆地底部,而是向东又翻一个垭口,12:00与我们刚才匆匆脱离的那条公路再度相遇,哨卡已经被我们甩掉,而公路也到了尽头。这里有一间农家院,旁边是九龙潭景区的牌子。景区的正路在山上。我们沿着沟往下走。
一场昙花一现的小雨把我们的午餐隔成两个时段。晾干的雨衣上斑斑点点都是泥,那是沙尘暴的礼物。传说中的沙尘暴并未久留,匆匆过境,继续去祸害别人,却把一片蓝天还给了我们。天气预报又一次对我们失效,此时的北京正在飞沙走石,我们却是风和日丽,并有清溪奇石相伴,偌大的九龙潭景区,只由我们12个人独享,奢侈的有点过意不去。此时我们比计划行程滞后约一小时,史奴比和丽丽却毫不为前途未卜而担忧,在队尾又是拍照又是东张西望流连忘返,这白拣来的秀色如果不好好消费一下,她们觉得浪费。
我们在一个岔路口等后队时,闲逛逛不断向我施加压力,要求我控制队形,并且建议以后有采摘的课题应该加采摘的标签,还有,明天可否分队,采摘和不采摘的分开以免相互影响。
14:00九龙潭南门戴红箍穿迷彩的兼职护林员最初因我们的突然出现而露出吃惊的神色,随后热情地回答了我们的咨询。这里属于石门台行政村,与下游的快活林行政村平分这条山谷。发源于九龙潭的山溪与公路纠结缠绕,流出山谷,汇入泃河。漫长的公路徒步就此开始,沿途村庄甚多,溪边不时出现农家院,还有豪华的三层小楼。收购木兰芽的农用卡车停在村口,收购价一斤2.8元。树丛中摆放着成排的蜂箱,笨笨熊停下来买了3斤蜂蜜,他本来想买巢蜜(好懂行啊)。蜂蜜是给在老家扬州待产的夫人买的,再有不到一个月,熊就要当爹了。
苇家卧铺、烂鱼沟、三道拨台一一掠过,孙桑(昨晚着了凉有点发烧不在状态)、牙科、丽丽和安佳贝搭上一辆卖豆腐的三蹦子,先行一步,闲逛逛嘱咐他们一定要好好跟我预定的农家院谈判一下,要求他们多烙几张饼,最好烙出明天早点的量。
剩下8个人继续徒步,笨笨熊说他其实也想乘车,只是如果他上去,三蹦子恐怕开不动了。来自苏北平原但操一口字正腔圆普通话的熊同学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爬山,体重超过200斤跟我们这些身轻如燕的一起上窜下跳,毫不含糊,爽朗的笑声很有感染力。
计划要右拐的那条沟不太好找,15:00我看走了眼差点进了它相邻的一条沟,一位天降大叔大喝一声把我们叫住。再往前走5分钟,看到一条有大卡车开出的土路,那才是我们要走的。离路口不远处的公路边是一个碧波粼粼的小湖,我们拐弯之前回头看了它一眼。
这条土路一直修到山顶的铁矿。我们问了两次路,沟口的大嫂听说我们要去茅山,惊叫一声说太远了,又走了半小时,我们休息时过路的大妈则很淡定地说不远,还有不到20里。再次见到大妈时,隔着她家的窗子,门紧闭着,屋里只有两个老人。我敲着窗子想确认一下我们该走左边的大路还是右边的小路。老人们似乎有些害怕,躲进了里屋。他们是山谷里唯一的人家。
我最终选择了右边的小路,沿着梯田边缘走上垭口,稍稍迂回下降,就到了边墙沟的大路,这边也有铁矿,只是规模小一些。
聊着油盐酱醋的琐碎话题,不知不觉出了边墙沟,看见津围公路,我给先遣队打了电话,他们竟然在睡觉。我们按照计划正点17:00开进茅山镇。丽丽在青松岭农家院门前迎接。
两个房间,男女各一间,床单是新换的,地上很干净。史奴比表示满意,别人也没提意见。1小时后开饭,谈不上丰盛,常规的红烧鲤鱼、红烧肉、香椿摊鸡蛋、还有一堆野菜什么的,凑了十来个菜,我们吃光了,然后饱了。就这样。
饭后回到房间,正准备发个微博汇报一下今天的行程,突然有人敲门,问谁姓左。来者是CCP茅山村支部书记何永国大叔。我提前向他咨询过茅山村的食宿条件,他很热情地替我联系,并说见了面要跟我干一杯。干杯没有实现,但这次会见还是很成功的。
如果用新闻联手体来记述这次会面,那一定是:“在诚挚友好的气氛中,宾主回顾了茅山人民和出走社人民的传统友谊,并就双方共同感兴趣的村内外问题交换了意见,取得了广泛的共识,何书记介绍了茅山村及何氏家族的历史沿革、他自己的战斗经历,描述了他为茅山村钩画的宏伟蓝图如修一条路直通兴隆、在后面的山上盖一个庙、把雨淋川涌泉建成风景区等等,同时也指出了河北省、兴隆县、青松岭镇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如官场腐败、截留农业拨款等等,撮社长介绍了出走社心连心系列之走进茅山活动的概况,何书记邀请出走社在合适的时候再次访问茅山,撮社长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送走何书记,由丽丽鼓动的牌局只打了两圈就草草收场,因为大家太困了。我半躺着拿起手机打算写完那条微博,不料最后一个字只输入了声母就睡着了。
5月1日
6:30醒来时,首先看见的是枕边的手机上没有发出的微博,只好把时态改成过去时,然后发出。山蚁说,我昨天脑袋抵在墙上捏着手机鼾声大作,是他把我摆平的。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山蚁、孙桑两位文青,隔壁还有史奴比和安佳贝。史奴比说,在闲逛逛老师鼓动下,丽丽和加一都接受了昨晚已经洗脸刷牙所以今天早上不必重复的理论,直接去吃早点了。话音刚落,回过头看见山蚁竟然在洗头,丫爬山还带洗发液,真是精致得令人发指。面对我的奚落,此人嘿嘿笑着说,有了女朋友,当然不一样了。孙桑也洗了头,虽然没有女朋友。
我们与房东告别,一出门,就看见那七个人正整装待发,南瓜叶说,你们去村口的小吃部吧,这个小吃部已经被我们吃光了。我们约好杨 家窝铺再见。
早餐吃的是馅饼和豆浆(当地叫浆子),老板说,我们的浆子一点水都没掺,我有点不明白这句话,不过,豆浆确实很好喝,我忍不住多要了一碗。
7:30离开村子前,看到村头汽修部墙上有巩俐做的大洋摩托广告,作为一个国际影星,身价那么高的人,还这么亲民地为一档面向广大农村的低端产品代言,让自己的照片跟计划生育口号一起帖在乡镇街头,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同是国际大腕,章某某就做不到。 正夸着巩俐,忽见一衣着时尚面容姣好的姑娘骑着摩托驶过。我们三个男的都忍不住回头追随她的背影,招来两位女同胞一通数落。
河边一棵树下放着一双质地不错的皮鞋,他们说,昨天也看到了一双。这个无独有偶的现象引起了我们一番讨论,我们一致认为这不偶然的,孙桑扯淡说鞋的主人已经羽化升仙了,我则信口开河提出一个更有宗教色彩的假说:一个赎罪的风俗。犯了罪孽的人脱掉旧鞋,爬上树换上新鞋,表示获得新生,这棵树叫赎罪树。这个解释获得了大家的喝彩,山蚁立刻发挥道这可以搞成一个特色旅游项目,让茅山村声名大振,赶紧告诉何书记,开发一下,把那些造了孽、昧良心发财又怕报应的人吸引过来。孙桑忍不住折回去把鞋拍了下来,回来以后脚有点跛,问他咋了,他说拍照时崴了脚。我说,那双鞋罪孽沉重、受了诅咒,摆在路边没人敢动,鞋是“邪”的谐音,别人都避邪,你还拍邪,当心中邪。
这个话题极大地开拓了我们的思路,由此开始了一场猛烈的头脑风暴,话题小到昨天书记的来访、大到国家民族的未来,天马行空,百无禁忌,思想的火花不断碰撞,发出啪啪的声响,几乎要点燃干燥的山林,我们说,昨天森警禁止我们进山是有道理的。史奴比也顾不上采摘了,思想的果实她都采不过来了,她闷头在后面跟了半天,追上来提议:以后出走,应把录音笔设置为必要的公共装备,其实在她说这话前一分钟,山蚁也说出了同样的想法。
这里要插进来对西三岔口村委会做一下描述,这个村委会很独特,门窗全部用白色卷帘遮得严严实实,象打烊后的临街店铺,只有门口的厕所没有用卷帘,保证24小时开放,自助式服务。
靠近杨家窝铺,史奴比开始留意采摘的目标,她有些失望地说,这棵树被丽丽采摘过了,那棵树也被丽丽采摘过了。最后,“被丽丽采摘”简化为“被丽丽”,“丽丽”成了一个动词。
已经看得见垭口时,接到了zodiac的电话,报告说大龙受了伤,具体说,是削苹果削到了腿(费解!?),已经由闲逛逛和加一陪同先行下山,准备去处理伤口。
8:50 在垭口与前队会师。又看到了那条在山腰横切的大路,我突然改了主意,建议象前年那样,走通这条将杨大道,再说,这条路上可供“丽丽”的资源很多,如果下山,未必有收获。
女人们急不开待地开始了“丽丽”,我们跟着她们沿梯田慢慢移动,她们采她们的,我们坐在旁边聊天,由此,不知谁提出,可以搞一个集体陪老婆逛超市的课题,然后让她们结伴去购物,我们男的在超市休息区搞头脑风暴。
欢乐的气氛被一位愤怒的村妇突然打断,原来我们采摘的花椒树是她的财产,而花椒芽是这一季节她家主要的收入来源。南瓜叶以一如既往地真诚态度和谈话技巧很快平息了事态,大嫂情绪稳定下来,念我们不了解情况,且又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认错态度又这么诚恳,对自己刚才的过激反应颇感羞愧,真心实意地谢绝我们给她的10元补偿,南瓜叶把钞票强塞给她,双方恢复了友好的状态。此时,我们正好到了梯田边缘正进退维谷,前年就是在这儿断了路。大嫂说,我们走的这条路不是日本人修的那条。那条路在垭口右侧。
我们又回到了垭口,三位背着筐采摘木兰芽的老乡给我们指点了那条日本大道,据何书记昨晚的说法,这条路是日本人于1940年代为了从将军关金山运金砂到兴隆而修筑的,坡度完全按照开车的标准设计建造。
我们在垭口附近匆匆吃了午餐,然后踏着当年的公路前进,这条路果然十分平坦,同时,也十分迂回,南瓜叶、山蚁和笨笨熊不某心绕那么大弯,抄了一条近道,我们决定,他们三个扮演八路军冀东支队,我们6个扮演皇军,来一场中日对抗赛,看谁先到小路和公路交叉点。我们绕了几个大弯之后,我认定“皇军”必输无疑,路迂回得太厉害,而且灌木丛生,几乎完全废掉,举步维艰。
终于,再次听到了“八路”的声音,竟然是在我们上方,我看到了他们上来的那个路口,那条小路与大路交叉后,又向山顶延伸,他们为什么不在路口等我们,宣布他们的胜利呢。我听到山蚁在指导我们沿小路上升追随他们,但我不想这么走,我希望完整地走一遍这条大路,而且这条大路似乎也会拐到山顶上与他们会合。
但是,大路并没有向他们所在的山头折回,而是继续向前,远离他们而去,并最终延伸到山脊最窄的部位,那里是一片茅草地。我料定他们也会走到这里,于是建议在这里休息,等他们会合。此时是13:18。
我没料到,最后听到他们声音的地方是山脊拐弯处,本来应该向西与我们齐同并进的他们,受一条小路的误导,弄错了方向,往北去了。矫正方向花了很长时间,这期间我们保持通话。14:20他们才到达茅草地。
笨笨熊精疲力尽,并已断水,我把瓶里剩下的最后两口水给了他,又让史奴比给了他两个棒棒糖。又休息了10分钟,我们再次上路。我并不担心,因为后面的路我们前年已经走过一次。
17:00 我们到达将军关。29路末班车并不是我以为的17:00,而是18:30。为了赶车,我放弃了在痛饮泉水的享受。
18:00 平谷汽车站毫无秩序,以前曾经实行过的排队制度因不明原因废除了。错过两辆车以后,南瓜叶发狠道:不能当君子了!然后噌得一声溜到到车门边上,钻入人群。我们没他这身手,又等了一辆,才挤上车。
【反思】
1、自作主张预订房间预订晚餐的做法值得商榷,超越了开题人的权利和义务,下不为例。
2、在火车上喧哗招人非议,罚面壁三日。
3、被森林警察掌握行踪之后,没有必要再跟她一起下车自取其辱。
4、采摘活动无意中侵犯私人产权,须引起注意。
5、我临时改变行程,取消了中途补给点,导致笨笨熊断水,在此深表歉意。
【开销】
北京-兴隆4113次列车:12元
兴隆住店:5元
兴隆早点:3元
火车站-二中-三义村-县医院公交车:6元
茅山住宿:15元
茅山晚餐:20元
茅山早点:4元
将军关-平谷29路:2.4元
平谷-东直门918路:6元
合计:73.4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