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抵达终点承德的时候,sun出现在窗外。他在卧铺车厢,比我们先下车。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在卧铺车厢度过了一下不眠之夜,因为旁边的人一直在聊天。
我倒是睡得不错,除了谈兴甚浓毫无睡意的前半夜。我和南瓜叶、山蚁三个人的夜谈是从山蚁的工作谈起的。作为一位培训业从业者,山蚁的工作是发现“大师”,包装“大师”,制造“大师”,以供总裁们消费。话题从“大师”发生学转到了国人荒诞而空虚的精神世界,再转到真理部对这个精神世界的贡献,它对常识和逻辑的摧残(以最近对哈佛大学公开课视频字幕组下黑手为例),再到西方世界为什么不了解中国,再到日本为什么成为西方眼中的东亚文明代言人和集大成者。。。。如果不是怕打扰对面的MM们睡觉,谈话或许会持续到天亮。
对面的MM中,有一位承德旅游学院的大二学生,很独立的一姑娘,为了不让她妈送,下午三点钟就从海淀出发,在地铁2号线转了5圈才捱到接近火车进站的时刻。她买的是站票,在承德上了一年学,往返北京承德之间,她竟然只知道这一个车次,而且每次都是提前很多天买的站票,这次她幸运地碰到我们,南瓜叶向她传授了买座票的窍门。她对我们这种不进景区的游客颇有微辞,担心我们这样的人多了,会砸了她的饭碗。我想,这不可能的,只要有人还需要“大师”来指导他们的人生,就会有人需要导游来安排他们的旅程。
承德站出站的过道两旁站了很多为班车拉客的人,喊声此起彼伏——“围场围场”“丰宁丰宁”“隆化隆化”。但没有付营子。
开往付营子的班车起点在承德大桥。那座桥跨过武烈河,武烈河流过避暑山庄,又穿过承德市区,汇入滦河,河水还算干净,虽然刚过六点,就有人在河堤上垂钓。我们起初找错了车站,在3路车终点等了20分钟,一位好心的班车司机免费把我们拉到了200米外的总站。在那里,我们得知3路车发车的时间是7:00,而不是站牌上写的6:20。但我们等到7:22,车才发动起来,还是人力推动的。出师不利,或许是上天在阻止我们这次计划。
班车穿过承德市区,向郊外驶去。望着低垂的天空,我知道天气预报这次终于要应验,这场雨是躲不过了。我想,很可能这次我们要沿着公路走到安匠了。
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我不知道,那时我正在梦中。梦醒时车已停在路边一个修车厂修理发动机。我听到山蚁正在和南瓜叶商量替代方案,他的意见是沿公路走过去。这个小伙子不可小觑啊。他展开的那张地图是打印在一张对开的纸上,有些夸张,而他看图的神情颇似一位战地指挥官。
班车的终点叫平房,因为其位于112国道和101国道交汇处,所以成了付营子镇的中心。我们下车时雨下得正急,一半是为了避雨,一半是因为早上在车站吃早点太贵没吃饱,我们又进了一家早点铺补了一顿。出来时,雨变小了。我们沿112国道走到一个挂着“转山湖景区”的路标的岔路口,雨停了。我们重新燃起了执行原计划的希望,右转进了这条通往景区的水泥路。
薄雾缠绕着绿色的山峦,仿佛一幅墨迹未干的水墨画,肉红色或紫色的花岗岩山峰千姿百态,为导游们提供了杜撰民间传说的素材。
远远看到景区大门的时候,雨又开始下起来,一个戴红袖章的男人从门房里走出来,与我们擦肩而过,看都没看我们一眼。一进景区大门,就看见左侧有一个写着转山湖第一农家院的两层小楼,冷冷清清地没有什么人气。
进了景区就再没有水泥路。这个景区基本没有什么人工设施,岩壁上几处莫名其妙的题刻,是唯一的景区标志。风光是不错的,特别是几座造型挺拔怪异的孤峰。
雨越下越大,我们抵达沟里面最后一个村庄小西沟门时,已成瓢泼之势。我们不得不钻进一个挂着厚帘子的空屋子躲避,进去之后我们才发现这似乎是一个车库,但里面并没有车。几分钟后,车库的主人,一位形似德国纳粹的中年帅哥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打听了一下由小西沟门向西向北向南的路,都是需要钻灌木的小路,在这样的雨中,这些路都是不靠谱的。我们唯一的选择是原路退回112国道,并继续执行被中断的预案。
返回112国道时,已经过了12:00,我提议回付营子吃过午餐再走,却被否决,大家认为国道上随时会遇到饭馆。然而,我们想错了,虽然路边不时出现看上去豪华的房屋,有的甚至装饰着欧式的石膏花边,却没有一个饭馆。离付营子越远,村庄越小,越稀少,渐渐地,除了脚下的路面,视野里的人工物品只剩下电线杆和里程碑。里程碑上的数字十分怪异,忽大忽小,毫无规律,数字高手南瓜叶也被彻底搞晕。
雨时急时缓,却丝毫没有停的迹象,雨丝顺着我没有扣紧的领口渗入,我的前胸也湿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享受雨天徒步走在这样风景如画又安静的公路上,一个月前,我在一次暴晒的公路徒步中就憧憬过这样的场景,它终于实现了。
两旁的山峰被公路甩在后面,我们一次次地猜测前方的转弯之后是否会出现垭口,却都没有猜对。实际上,不会看到什么垭口,这条公路并非简单地沿山脊一侧上升再沿另一侧下降,它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并不下降,而是一段很长的迂回横切。
在拒绝了一辆开价极不靠谱的班车之后,过了1个小时,又一辆承德-安匠-东小白旗的班车在我们旁边停下来,经短暂谈判,以一人5块钱成交。我们结束了雨中公路徒步,上车。
15:30车到安匠,我们下车,进了一位同车大哥开的家庭旅馆。旅馆错落有致地分为三层,我们被引到庭院下方的房间。看上去,房间很干净,也算宽敞。 我冒充年轻人,与山蚁、sun住一个房间,“老同志”南瓜叶自己一个房间。安顿好,换上拖鞋,我们上街吃饭。老板娘叮嘱我们不要去隔壁的饭馆,因为“他们做饭不洗手”。我们稀里糊涂地感激着老板娘的热心,冒着雨,舍近求远去敲一家家不营业的饭馆的门,最后找到一个愿意接待的饭馆。菜做得不错,量也挺大,那份乱钝最后剩了一半。吃过饭回旅馆,经过隔壁饭馆时看到门上的旅馆二字,恍然明白老板娘如此热心的动机,不禁愤然。南瓜叶说:下次来安匠,要住一下这家。
晚间的拱猪大战不堪回首,我一晚上养那么多头猪,以前没有过的。
第二天早上不到6点就被南瓜叶叫起来了,昨天打听到的开往密云的班车提前发车了,南瓜叶在旅馆门口拦住了它。我们手忙脚乱的上车。
班车沿一条公路西行,经过东小白旗,左转,拐上一条岔路,我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地图,刚才走的那条路叫554县道,也叫上滦线,是从上板城到滦平的,而东小白旗之后的那条岔路叫白密路,东小白旗通往密云。上滦线旁边的那条河叫白河。
车拐上白密路,向南迂回上升,翻过一垭口,下降,经过一个叫乱水河的村庄,然后西行。公路穿过一段残破的长城,一个施工队施工,蔟新的黑砖已经砌了一人多高,沟着白缝,与其说是修复长城,不如说是在建长城:用我们的砖头,垒成我们新的长城。
过了长城,就看见了北京的界牌。前面,便是曹家路了。
8:40 密云。
【补遗】
1、通往转山湖的路上,看到南侧山脚下一个大洞,上方白底红字:“付营子隧道”,但112国道并不从这个隧道穿过,而且隧道口显然被封着。不知道这个隧道有何奥秘。
2、这次出走长了一个见识。以前一直认为编号以1开头的国道都是由北京出发,呈辐射状向远方延伸,这次知道了一个例外,112国道不是这样,它是一条环线,以北京为中心,绕过周边地区,途经高碑店、霸州、宁河、唐山、丰润、遵化、兴隆、鹰手营子、丰宁、赤城、宣化、涞源、易县、涞水等,全长1228公里。我熟悉的王安镇、大盘石、紫荆关、波罗诺、张百湾等都在112国道上。我以前竟然不知道,真逊啊。
3、小西沟门遇到的中年帅哥叫范保军,我特意问了他的名字,以便万一以后从转山湖景区大门经过被拦住强迫购票,可以说是去小西沟门串访友。不过,我们打算以后再爬千层背的话,从安匠一侧上升。可以乘火车到到鹰手营子,再乘班车到安匠,营子开往安匠的班车7点钟就能到安匠。
【开销】
北京-承德4413:20元
承德车站早点:4元
承德-付营子3路:3元
付营子早点:2元
前往安匠的班车:5元
安匠住宿:10元
安匠晚餐:12元
安匠-密云班车:15元
密云早点:3.5元
密云-北京980:4.8元
合庄:79.3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