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品出了问题,我遭遇了出走以来最惨的一次滑铁卢,发的课题被用脚投票,一个报名的都没有,可见,大家报的不是名,是人品,所以,这次爬山,我也就注定爬的不是山,是寂寞,这个句式在网上流行了几个月,我突然明白,它就是为我准备的。
北京西站提高了保安等级,进站口就开始查票,所以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只好在进站口以外的区域,如过街天桥上蜷缩着过夜,等待着被请进“温馨青年宾馆”。
上车时,我没有了往日的期待,多年之前独自乘车时曾有的愿望再度回归。我祈祷着“上帝啊,赐给我一个美女坐我对面吧”走进车厢,找到我的座位。邻座果然都是异性,对面是一个年轻女孩,旁边是她的母亲,虽然不是美女,但至少保证不会抽烟。
打开手机开始玩推特,关注新疆问题,大脑敏捷运转,一堆格言哗哗冒出,用来批驳披着自由民主外衣的种族主义(民族主义),其中最得意的一句是“根据获得高潮的途径,种族主义分成两个类型,一类是自*慰型,一类是自宫型,前者遍及全球,后者则是中国最近新出的特异品种。”
我没有背包,只斜挎了一个小书包,装了一本醉钢琴的《民主的细节》,当列车进入山区,频频钻隧道,手机信号若有若无时,我停止了推特,拿出书开始读。没有反馈的单向信息传输注定难以保证持久的兴奋,虽然醉老师的书写得很精彩,我还是挺不住了,在对座女孩手机播放的“big big girl”中伏案睡去。
惊醒我的是一群女人的“喧哗”,在我沉睡的时候,附近的空座被一群大嫂们坐满了。我揉揉眼睛,坐直身子。很不争气地没有对她们“不尊重别人的权利”的行为产生任何道德义愤,也没有“瞪她们一眼”,或者谆谆教导她们“在公共场合不要大声喧哗”,反而饶有兴趣地偷听了一会,我该不会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吧。
坐我斜对面的大嫂(也可能是大妹子,看起来跟我年龄相仿)是谈话的主导人物,她反应敏捷,口齿伶俐,有一定的幽默感。从蛛丝马迹中,我判断她们都是白涧-板城一带的人,目前在侨居房山。
有两个话题我印象较深。
一个是关于拒马河的流量:苟各庄的竹筏漂流项目根本漂不起来,要靠竹篙的动力才能推动筏子;别墅已经建到河滩上,而不用担心洪水;紫荆关水库已经干了;板城曾经打拒马河的主意开发旅游,其中也有所谓“漂流”,项目开启之日,敲锣打鼓、舞狮唱戏,欢庆了好几天,结果狂欢刚刚落幕,拒马河断流了。。。那几个竹筏现在还扔在河滩上呢。
一个是关于白涧的采摘园:也是一个模仿京郊大地的旅游项目,建好之后,没有游客来,却便宜了本地游手好闲的人,每天晚上都有人偷摘,然后到车站卖给乘客。
车到白涧,我那节车厢的车门正对出站口,所以我有幸第一个出站,今天白涧车站也很寂寞,跟在我后面下车的乘客了了无几。班车大姐满面笑容迎上来,问:“今天怎么一个人?”我只好说:“我把他们开除了。”班车上头一次这么空,一直到我下车时都有空座。
10:37下车开始徒步。过菩萨峪村时本想发一推报告一下行踪,一个人出走,要多留些线索,万一成了任老师,也方便收搜救,不料手机没信号了。
顺着沟孤独地走着,小心翼翼观察着每一个岔路,这条路线已经走岔了两次,再走岔,情何以堪?岔口其实很多,如果每个都编号,26个字母肯定不够用。边走边猜侧、判断,结合上两次的回忆,再加上一点逻辑推理,这次把C点找对了。这个C点,比G点还难找,试了三次,用了一年多,才找到。
这个时间点是11:15,C点的特征是地上摆着几个用树干凿成的饮牲口的水槽,在这个岔路口,左右的岔路都看上去很美,我们去年3月份就不幸走了右侧。
一陈欢声笑语打破了山谷的幽静,有男有女,右前方石壁下升起枭袅的炊烟。莫非有人看了我的计划提前行动,到这儿蹲守我?走近了,循声望去,看见五个人,三女二男,其中一个是牧羊人,另外四人是他的客人,都是城里人打扮,但没有驴*友的色彩。牧羊人正在一个石灶前面忙活,灶旁摞着一堆老玉米。那四个城里人做垂涎欲滴状,正望眼欲穿地盯着火堆里烤着的玉米。
我这悲壮的独行因这一群自天而降的游人而被消解成一个喜剧。我顺手推舟地接受了他们的邀请,加入了这个野餐的行列。经过交谈得知,这四个人都来自石家庄,其中两人老家在菩萨峪,今天早上开车从石家庄出发,花了四个小时到这儿,返乡度假,刚才已经爬过山下来了,收获是一大口袋野葡萄,我尝了尝,很甜。
牧羊人是他们的亲戚,平时他就露宿在这儿,跟羊在一起,这面石壁顶部伸出,形成一个天然的凉棚,可以挡雨,他在石棚下支了一张床,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牧羊人看样子四十多岁,留着大背头,面容沧桑,多年独居弄得他多少有点愤世嫉俗,语含机锋,有女士在场,更是尽情发挥,逗得女士们笑个不停。俺有幸成为他逗哏的对象,比如说我爬山是吃饱撑的;山上有狼、野兔不够吃的可以吃旅游的;下次来给他带个洋妞、非洲的也要。。。
我在盛情之下连吃三个烤玉米,然后挥别他们,继续我的行程。
不久,我就被眼花缭乱、纵横交织的岔路搞懵了,每条路都看上去那么好那么正确,难以取舍。我听从直觉走了左侧迂回上山的路,这个选项直到最后一刻才露出它的狰狞面目。我在心旷神怡中上升了近百米,路却在一片草地上消失了,上面是一大片树林,有灌木有乔木,钻了一会灌木,还攀了岩,在乔木树林中又找回路的影子,有一会儿还路况还越来越好,但这条很好的路却是一条死路,到一个悬崖为止,从路断处向远处的山脊望去,一水的峭壁,全无通行的可能。
天气十分怡人,蓝天白云,远处东甸子梁、小五台美丽的山脊,回望来路,沟外面的村庄历历在目,我却一个人在这悬崖下面走投无路,刚才在沟里灌的水也快喝光了。坐下来小憩片刻,定了定神,开始下撤,瞄着沟底,走最短最快捷的路线,争取夺回牺牲的时间。
沟底有路,还有水,但流量很小。走到水源头,我把杯口紧帖水源下面的石头上,慢慢地灌满。路也在此转向,由右侧沟沿向后迂回,爬上右侧山梁。到此,与我去年春天走过的路线相遇,后面不再有悬念。
一踏上山脊的大草甸,我马上拿出手机,信号终于回来了,而电也只剩最后一格,拍了一张照片,再发了一个推特,电就没了。
后面的行程就很舒服了,想象一下开阔的山脊上漫步的情景吧。对了,我没有登顶王家坨,从旁边横切过去了,这一点没有拘泥于计划。与去年相比,这里的变化是多了几个牧羊人野外生存的帐篷,散落在山头上,用树枝、塑料布和泥巴做成,旁边有贮满水的塑料筒、土灶、锅、碗,锅里残留着吃剩下的烩菜,以土豆为主。
17:00 下山到白涧。在村里坐下来处理鞋里的石子,一位大爷凑过来聊天,建议我有机会去探一下金洞塔山上一个洞。
在白涧马红饭馆吃了饺子,离开时把帽子遗弃在椅子背上。踩着点到车站,比火车提前半分钟。车上很空,在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困意袭来,朦胧睡去,半梦半醒间,耳边一直有几位大哥在“当众大声喧哗”,话题以国事为主,观点则比较流俗,我记得一句“政策本来很好,都是下边给执行走样了。”忍不住梦中反驳了他一句。
21:06在大灰厂下车。小跑着出站,等了10分钟,上了385。车到铁道口,横木已经放下,又过10分钟,火车才长啸着驶过。
在古城地铁站下车,看都没看直接冲最近的地铁口而去,下到站台刚好有车进站,匆忙间刷了卡,飞奔过去上车,车开了,一听报站才知道方向坐反了。古城的地铁站是单向的,我头一次知道。到苹果园,出站,再进站,多花了2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