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地   

  • 稻城 2009年5月08日
        菓蔬是新上市的好,京津稱為“鮮貨”;“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城市也是陌生才饒富魅力,下車伊始觸眼新奇,盡可以發揮最大的想象力和領悟力,心象海綿,攤開來吸飽了營養的汁液,香濃而意猶未盡。
      城市的美麗是活潑的、知性的、可以互動的,又往往在寂寞的角落,揮發著風格獨特的味道,可以聞到,濃淡相宜的似曾相識的香型,讓人瞬間入定,恍如隔世;又能從眼睛上面的氣流裏辨別晨昏風景,光影交錯,物象模糊,細節又格外清晰,不知今夕何年,進入一種電影般的意境。
      在東北佳木斯,我站在黃昏的松花江邊,紀念碑下的路上車流迎著消夏的夕陽,冷清中透著溫暖,江面的寬宏淒涼,江葦與大橋上的落日,水上連船都沒有,就是地理上的北境邊陲,列賓油畫上河風的味道。
        在張掖,秋日的清晨穿過小街,走向大佛寺,清新柳樹、明凈房檐,傳達著唐朝《渭城曲》的調子,祁連山頂雪下,安靜質樸的西北江南,剛灑過水的小馬路味道。
        在西安,擇一個慵懶的下午,散漫地溜達進了書院門的小巷,厚重的文化背景流於淺薄俗市,親切不語的感覺,當時變成一個西安人,過去時棉袍的味道。
      在北京,2000年的什剎海,一片破敗,沿岸窄窄道路,擠著幾間小書店,賣舊書,裏面亂七八糟的胡同裏,潛伏著幾多榮華,我就騎著自行車叮叮當當在裏面繞,海子邊還有撐著門面的烤肉季,打門口過就“三月不忘肉味”,這是一景,書店的潮味加烤肉架子味;當初寫大字報的第一街畔紅墻也是一景,那是梧桐樹葉間的陽光味,還有角樓上委屈與尊貴與寂寥與高遠的秋天的味道,老北京的寫照,最味厚的是燈市口裏或者方家胡同,下午,道不寬,樹影密,胡同深,清靜,走在那裏就象走在博愛的懷抱,是奶奶的扇子味道。
      在上海,壓抑的大江,壓抑的南京路上高樓人海,但是福州路的繁華和文匯別有一種時髦的味道,就是時髦小姐的味道,並不俗氣。真正的上海人文,當在虹口山陰路附近,那裏鬧中取靜,早晨其樂融融的菜場;午前摩肩接踵陶鑄身心的魯迅公園;下午,享受著斜陽,回味大陸新村一帶新舊門墻,滿世界充斥著玉蘭花的味道。 
        寧波是農婦楊梅的味道。
        紹興是溝渠新打上來黃鱔加一點老酒的味道。
        杭州最美在寶俶塔下水光雲影裏,在楊公堤的蘆荻秋色間,一股濃郁的獅峰龍井味道,清幽沖淡。南京水深火熱、寶相莊嚴,不消說,整個兒氤氳著六朝煙水氣味,而縈回腦海、心向往之的,居然是下關江面的輪渡和浦口車站的昏昏,很多木刻般的人影在僕僕風塵裏,一明一暗,溫情永在。
        廈門是深夜紗門前擺著烏龍茶的方凳,空氣中想象著淡淡鹹魚味道。
      青島,好地方,破舊但頑強地保留著德式完整格局,美觀實用的民粹主義城市,冬天坡路上結冰的門口、屋頂上煙絲微弱的煙囪,八大關深處空曠的杉樹林,鳥兒自由地清唱。青島,完全是外國味道。
      九江那個地方,傳奇般地隱在廬山腳下,揚子江鐵面橫波,小城一統,自成氣候。《琵琶行》的故鄉,彌漫著素凈的秋意,甘棠湖和南門湖象兩片淡泊的秋葉,遺落在城裏,民風簡樸、閑適、從容自在,守著陶然的水土,稀疏梧桐向倦歸行人致意,蕭索江岸低訴著宋朝話本。潯陽,還是“別時茫茫江浸月”的舊信封味道。
      我在天津,五方雜處,碼頭漁鹽,黑白利市,土洋結合,殖民地工商業城市,渤海大樓下也會古道熱腸,警察崗樓前也敢幽默自得,愛吃海貨的老天津衛人嘲弄完別人又自我解嘲,“臭河東,爛河西,瓜果梨桃南開區”,一股熱烏豆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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