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混带着詹妮弗终于赶上来的时候,詹妮弗说,刚才这段路走得像梦一样。
这一段,我何尝不是恍恍惚惚,上升得有些猛,头开始晕,心跳得厉害,呼吸的节奏完全不对,于是叫自己站住,把气调匀。往后看,丑田的蓝衣服偶尔晃过,还有拉娜的花头巾;往前看,排斥白色的身影轻捷跃动,他还帮我背了一个一升的水壶;再往高处,那浓密的绿林间,有我看不到的其他行者,步履正矫健。我突然想,爬山有时候是孤独的事情,而我,必须找到自己的节奏。
于是镇定心神,喝水润嗓,脱掉外衣,赤臂上阵。天气依然闷热,树丛间有声音破哑的鸟儿,扎扎!只两声。谁知道是什么鸟儿,排斥说冷眼是专家,可惜他在很前面很前面的地方。
二
十一点半,我们到了龙潭,潭水久已干涸,龙头兀自狰狞。有乾隆御碑,那又如何。喝水,吃东西,看其他同志拍照忙。
三
那条黄叶满地如毯松软的小径是龙潭之前走的吧?黄叶是去年的黄叶,我们今年走在上面。
我开始有心思关注花草。黄栌树嫩叶油润的绿,比秋天的殷红还要养眼。白头翁是小尺寸绒毛版的紫色郁金香,花谢以后,顶着一头银软的发丝,故名。蓝色鸢尾,山里的鸢尾植株矮小,不比梵高笔下。随处可见的蒲公英、紫花地丁、板蓝根。
叫声破落的鸟儿有了名字,专家说,这是野鸡。我期待它扑簌簌地一头扎下来,落在我们脚边。
四
十二点四十分,广慧寺到了。噢,是个小破庙,路上一个大姐听说我们要去这个地方,不屑一顾。
也许庙要等破败以后,才显出它本来的好。脚下浅紫色的野花开得热闹,并不在乎寺院的冷清,两棵巨大的古银杏树宠辱不惊,哪怕成群小蝇乱舞。
到如今,都付与断壁残垣。
飕飕把两根登山杖插在石堆里,希望拉娜和丑田能够看到。詹妮弗已经退出。剩下我们九个人,开始午餐。阿混好整以暇地削着他那根又粗又大的白萝卜,冷眼努力地把香蕉分成两半再分给大家,排斥给我们尝他自己做的紫菜包饭,我啃着我昨晚弄的鸡蛋火腿三明治。
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彭彭说。没关系,反正都是蛋白质,阿混笑。阿混说:我可是萝卜形象代言人呢,我们大笑。
饭后合影留念。拉娜和丑田最终没有上来。
五
下一个目标,红庙岭。
山岭上好风如水。那一片树叶子翻飞,背面的颜色白亮亮的,乍看还以为是花儿。
这一路很多蓟,细长茎秆顶着硕大的紫色花球,却不丛生,每次形单影只。山桃和山杏都不能吃,桑椹还小,酸枣好吃,可是,拜托不要出现,我们正在缠绕的枝叶间穿行。
六
过了岭,又进村。艾洼村似乎只剩下两座房子了,有个面色黝黑,眉眼深重的男子问我们是干嘛的,他表情严肃,我们不太严肃地提供不同版本的答案。打量一下众人,皆满面尘土,吊儿郎当,每人一个胸牌上书奇怪的名字。贫僧乃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想那和尚当年,要重复多少遍这样的说辞。
我们又为什么经过这里。穿越,闲逛,访古,计划书这样定义属性。
七
最后一处古迹,叫做桃花庵开山祖塔。一个庵取这么艳的名字?时间还早,在此停留片刻吧。来,我们扮千手观音吧,组长发话了,哪里有法器?矿泉水瓶!
羊儿还在咩咩,这会儿声音不再凄惨,刚才是被我们吓到,以为来取性命的吧。雪抓了大黑蚂蚁要带回家养。我们又拾起蚂蚁屁股和乙酸的话题,专家儿时尝遍各色蚂蚁,结论是黄蚂蚁的最酸。啊,我再也不能将蚂蚁放入口中大嚼。
这风清草绿、树茂花稀的地方,万事皆好,只差一罐冰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