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时候,已过9点。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显得有些匆匆忙忙。小欧忘记带挖沙用的小铲小桶,我忘了拿自拍杆。老欧倒是把该带的东西都带齐全了,帐篷,水,食物…他向来是个做事情比较靠谱的人。
走路至步行街口西。6路公交车搭载着三颗雀跃的心,驶向童牧谷。
十几分钟的路程。前半段小欧一直盯着窗外,看车水马龙,看路边掠过的广告牌,看一个外卖小哥在十字路口闯了红灯。他说:“妈妈,闯红灯很危险,要对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任是吧?”我微笑着颔首,摸了摸他的头。后半段,逐渐把城市的喧嚣抛在身后,目光所及之处,有了青山绿水。
小欧问:“我们快到了吗?”
我:“是的,我们快到了。”
于是,他学着大人大声喊:“师傅,童牧谷有下噢。”
老虎,大象,犀牛……一些动物雕像漫步在石头拱门的顶部,童牧谷三个红色大字很吸睛。左手边的房子,有功夫熊猫的墙绘,裸眼3D的即视感,使得小欧惊叹:“好逼真啊,熊猫把墙踹了一个大洞呢。”我顺着他的话,更为夸张:“快跑,我感觉它那一脚就要踢到我的身上了……”
我们嘻嘻哈哈朝前走。入口处,就有海棠花开得正艳,红的粉的白的,花瓣层层叠叠挤挤挨挨,都卯足了劲地灿烂着。拿出在家准备好的镂空画,我们给小姐姐的旗袍配上大自然的五彩缤纷。海棠花的粉,迎春花的黄,天空的蓝,小草的绿……都被她穿在了身上,演绎着一场绝美的变装秀。
路边有导览地图,小欧拉着老欧饶有兴致的看。我不太感兴趣,被一户人家养在轮胎里的几株月季吸引,红的黄的煞是好看。又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那些花来,几十个品种的月季开满枝头的样子是真的很美啊,于是,就免不了有些懊恼有些唏嘘。这时候,小欧过来了,他拉着我朝前跑,迫不及待的向着前方人多的地方跑:“妈妈,那边好热闹,我们快去吧。”我的小惆怅瞬间就被跑步卷起的微风消散掉了。
“我们能从水塘这边过去吗?过去就是沙池了。”
“恐怕不能,你瞧,沙池那边围着栅栏呢。”
“要不,咱们试试嘛,不行就倒回来。”
我们一边聊着天,一边顺着塘基走。路边有不少蒿草,正准备掐,被老欧及时阻止,担心被喷过农药。于是,作罢。
栅栏果然有缺口。但是水塘与沙池之间,隔着一片草地,还有一些小水洼,很是湿滑。小欧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湿鞋子或者滑倒。最终顺利通过,上岸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微笑。
我们找了一处绝佳的地方安营扎寨。三棵高大的树呈一个三角形状,我们把帐篷安置在正中间。固定好以后,老欧甚是满意地点头:“哈,不管太阳从哪个方向晒过来,总会有一席阴凉之地呢。”
装备很简单,一些食物和水是主力军。其次还有手电筒。
手电筒用来探险。是我们此行的重头戏。
出来之前,已经听说这里有一个防空洞。小欧从未见过防空洞。我也只是在孩提时的记忆中,爷爷家屋后有那么一个冬暖夏凉的所在。小时候跟着堂姊妹们紧张兮兮地进去过几次,神秘感十足的样子。
小欧带着问题而来:防空洞是谁修的?用来做什么?有多大?里面有人吗?……
安顿好以后,直奔主题。
沿途经过小溪,经过大草坪,经过彩虹滑梯,经过烧烤野炊区域……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我们竟无半分停留,一心一意只想去防空洞。
越过野炊区,往山林深处去,很快就发现一个浅浅窄窄的小洞,大概2~3米深的样子。小欧和我难免有一些失望,我们甚至不用往前靠近一些,就能一眼望到底,空空荡荡啥都没有。
老欧并不气馁,领着我们继续向前。
只往前推进了一点点,就看到了一块石碑,上面的文字足以帮小欧解惑,他带来的问题都能在此找到答案。
1932年修建,用于战争期间躲避敌人空袭以及储备粮食军需物资等,长约500米,洞口约1米,内宽约2米,高约3.5米,可容纳300~400人。
无人管理,年久失修。
果然,是有另外一个洞的。就在离石碑几步远的右手边。
我和小欧就又兴奋了起来。
随手在路边捡了树枝。小欧说是防身武器,我用来清理蜘蛛网。
洞口确实不宽,我们只能排着队走。一条通道,大概6~7米深的样子,老欧打着大电筒在前,我打开手机灯光殿后,小欧拿着他的迷你手电走在中间。
尽管如此,依旧很昏暗。与刚才的兴奋判若两人,此刻的小欧蹑手蹑脚,一步三回头,紧张感瞬间拉满。
他怕黑。从小就怕。
我鼓励着他。他踌躇不前。
爸爸已经领先走到深处。他的声音传了过来:“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受好奇心驱使,小欧迈开了脚步,甚至走得有些急促。
走过去,发现底部空间变大了很多,又有通道往右边延伸出去,黑漆漆的,看不真切。瞬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不对,是豁然,但并不开朗。因为越往里光线越暗了。
小欧接过爸爸手中的大电筒,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我们看清楚了老欧口中的“好东西”。
“天,是千足怪!”小欧惊呼。
视线范围内好几条大虫子蛰伏在洞壁之上,每条约有8~10厘米长。密密麻麻好多脚。躯干似乎是黑蓝色,上面还有一些黄色的斑点。我们的灯光打过去,它一动不动,看来我们的到来并没有惊扰到它,甚至对我们的突然闯入淡定得不屑一顾。
可是,小欧不淡定了。也许是爸爸口中的“好东西”与他想象中的“好东西”反差太大,也许是进来之前他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他蹭蹭蹭跑出去,脚步坚定,行动迅速,一边跑一边喊:“妈妈,我害怕,我们走吧。”
我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心有余悸”四个字。其实我也有一些头皮发麻,因为小时候被蜈蚣咬过,这些多脚的虫子是我向来惧怕的东西。但是,现在老欧在身边,那份安全感促使我变得有恃无恐,我甚至靠近前去,拍了两张照片。
我试图把小欧喊回来。你是一个男孩,你应该勇敢。老母亲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战胜恐惧的机会,不容错过。
小欧自然不愿意。他在洞外回应着我,催促我们快出来。
我又打起了主意:“你把手电筒拿走了,我看不见,你回来接一下我啊。”其实,我有手机灯光。而且洞口有光,从洞内看向洞外,光感是明显与之前不同的。
小欧不肯再进来。他在洞口拿着手电筒往通道里照,尽可能的把手伸得更长一些,继续催促着我们,让我就着光亮出来。
我不再坚持。
出去后,小欧问我:“那个千足怪叫什么名字?”
我隐约记得叫什么油?之前偶尔会在家里较为潮湿的地方见过它们的踪迹,但是没有这么大,土黄色,也没有斑点花纹。蜉蝣??不是,蜉蝣是蚊子的幼虫。
于是,打开抖音,就地科普。哈哈,这是我惯用的招数,每当孩子问及我回答不上的问题,我就求助于短视频。美其名曰一起学习,实则掩饰自己的无知罢了。
蚰蜒:俗称“ 钱串子” ,“ 千足虫” ,有的地方称“ 香油虫” ,古时称“ 草鞋虫” 。节肢动物门,多足钢。通常栖息于人类的房屋或潮湿的枯木附近。成年蚰蜒身长约25~50毫米。主要由头部及毒牙、触角、背板、腹板、15对步足和内脏团等6大部分组成……
但是,我们看到的很明显要大得多。许是洞内的环境太理想,让它们长成了蚰蜒中的王者罢。
我逐字逐句地分析,期待能帮助小欧剥开恐惧的外衣,继续我们的探险之旅。
小欧很认真的看,很认真的听。
最后,他总结了一点:“看吧,它有毒牙,肯定很危险。”
我依旧不死心,打起了感情牌。
我说:“可是我真的很想再进去一次呢,就这么打退堂鼓未免太可惜了。我感到有一些难过,我们家的男子汉不愿意陪我一起进去保护我。”
小欧有些左右为难,这时候,老欧说:“他不想去,就不要勉强他嘛。”
是的,不能强人所难。我在干什么呢?我正在试图道德绑架他,叫他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
而且,比起胆魄,安全更重要。万一,里面还有其它东西呢?比如说,蛇。这是极有可能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们是对的。 本次防空洞探险宣布结束。
但是我们的旅途并未结束。
我们走上了另外一条小路,遇上一块牌子:游客止步。
没有止步,继续向前。
前方是几户人家,一片竹林。又有一块牌子,上面的文字很具禅意:洗涤尘世的浮躁,为心灵觅一处超凡脱俗的宁静处。
我们停下脚步。竹林里有很多的笋,有一个被拱起来的小土堆钻出来两个笋,我喊小欧来看,小欧说,这是一个竹子妈妈生下的双胞胎竹子宝宝。
我们一个笋也没有挖,既没有工具,挖笋也不是我们今天的目的。
就这样走走停停。其间遇上一条小水沟,一个小姑娘在水底的泥沙里找好看的石头。小欧加入,很和谐的样子,他们称之为“寻宝”。我感叹于孩子之间的自来熟,单纯而美好。
已是中午,我和老欧回到帐篷补给。阳光炙热,但帐篷里面很阴凉,两扇门打开,对流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小欧说不饿,独自去沙池玩沙。去之前,我确认他知道我们的帐篷所在地,也确认他的电话手表是有电的。他打电话过来,喊我去看他创作的沙堡,我懒得动,老欧就更懒得动了,吃完东西就躺下,不多会,就已鼾声如雷。
小欧回来了,吃了点东西又跑出去。孩子总是精力充沛,有使不完的劲吧。
这一次,他去了小溪边。他回来问我:“妈妈,我可以下水吗?”
我跟着他出去。岸上和水里都有很多人,有拿着捞网和小桶子捞小鱼虾的,有在水里嬉戏玩水枪的,大都是跟他一样半大不小的孩子。溪水很浅,只没过小腿,水面也很窄,不到一米的样子。我同意了,他就兴高采烈地光着脚丫子下水去。
我坐在岸边的一颗垂柳下,看他打捞水里的石头,拿去给一个稍大点的哥哥建水坝;看他和两个可爱的小姑娘说说笑笑;看他拿着网子在水中装来装去,一条小鱼也没有;看他想要蹲下去玩泥沙,但是打湿了屁股……多好啊,无忧无虑,童年本该如此。
……
快三点的时候,老欧醒了,问我们是不是早点回家。大概是睡着的时候着了凉,他的鼻子有点堵,声音闷闷的。
我们点头。他就开始收拾。我想起来,我还带了一些硬纸板和透明胶带,于是和小欧把硬纸板剪出相框的样子,空白处沾上透明胶,再摘了几朵小花小草粘上去。我们管这叫收集春天。做得比较潦草,我们都一致认为不太好看。我想,下次可以做得更精致一些。
临走,老欧特意带我们绕了个圈子,去看一个别致的庭院。他背着大包小包,但是不嫌麻烦。他知道我喜欢花,那里有我喜欢的黄木香和紫藤,还有碧绿的铜钱草。
我在秋千上懒懒的荡着,说,“我喜欢这里。”
老欧给我画大饼:“等有钱了,建一座别墅,修一座你最喜欢的玫瑰园,种上各种各样好看的花。”
呵呵……我喜欢这种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向往。
等公交的时候,去路边基地摘了草莓。老板娘热情洋溢,招呼我们试吃。奶油味,原味,巧克力味……小欧对着五花八门的名字有些困惑:“请问哪个是巧克力味的?我没看到黑色的草莓啊?”
最终,我们选择了原味。大概是我的味蕾不够敏感,感受不到各个口味之间有明显的差别,但是原味却要比别的口味便宜5块钱一斤。
大棚里面太闷热,我们摘的不多,两个人合起来还不够一篮。称重的时候,看到别人都有要求去皮,我不好意思讲,因为刚才我和小欧已经各试吃了两颗。于是,我们花草莓的价钱顺便买了个篮子。
时间刚刚好,6路车驶过来,载着我们和一天的愉悦踏上归途。
再见,童牧谷。再见,山花碧草,树影清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