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耳朵病逝的消息是水怪告诉我的。
系统里记载着我与她同行的记录:2007年至2014年,一起徒步25次,里程554公里。如果不是听到噩耗去查询,我都没注意到已经6年没有联系了。
出走社一代才女陨落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确切年龄。
她的文章很长,很感性,我知道是极好的文字,但浮躁的我没有时间与她共鸣,包括她那些在穷乡僻壤的旅程,我也很少关注,虽然我家里现在还摆着她送的小礼物,也吃过她亲手制作的川式腐乳,她送了我两瓶,我忆起她时,那口感和味道又回到唇齿间。
是的,她会记住友人的爱好、口味,时不时给你一些小礼物,不贵,难得的是那份心。记得跟一群人应邀去她家做客,她一个人做了满桌子的菜,自己却几乎一口没吃。还有一次给野外归来的我们力推了她家附近极好的一个饭馆,跑很远去车站迎接我们给我们领到饭馆,自己却并不参加聚餐。
我印象中很少见她进食,她太瘦了,总是像一个皮影戏中的人物,飘在队伍的最前面。她很少参与我们行进中的高谈阔论,又经常第一个结束计划行程扬长而去,但她的外表却不像一个孤僻的人,表情生动,笑容阳光,宛如孩童,她肯定没有社交恐惧,那些陌生的村民,她经常搭讪,好几次我们在村里留宿,都是她打前站找到的房东。
除了与我们这帮俗人在周末徒步近郊,更长的假期她都献给了孤身长旅,那些一般文艺女青年难以抵达的地方,总对她产生强烈的吸引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涉足。艰难的环境,危机四伏的旅程,仿佛特意为了证明她纤弱的身体所迸发的强大能量。我曾想象过她的结局——踏上一段遥远的旅程,不知所终,所以,听到她离去的消息,我并不像其他人那样震惊。
她大部分的文字随着关站的网易博客永远消失在赛博空间中了,幸好有一小部分留在了出走社。读着她在出走社的文字,这一次我真读进去了,恍惚中觉得她还活着,只是开启了另一段旅程。
这次为追忆糖耳朵而举行的课题跟6年前与她同行那次一样出师不力,因为车的问题没有按照原计划出发,推迟一个多小时乘坐下一班平28抵达罗汉石,下车伊始就遭遇一个身份不明而理直气壮村民的阻挡,迂回到另一条路穿村而过,前路却又被一经营垂钓的哨卡阻断,在一位以工匠精神料理农田的村民卢大爷指点下找到通往山脊的小路,翻山到泃河河谷,终于回归计划路线。
这段与耳朵同行过的路线,比当年多了些前来体验农家乐的天津市民,通往第二道山脊的沟口,建了一个农家餐厅。
我们在垭口驻足,南瓜叶带来的鲜花、右尼、史努比和我制作的小白花,都系在一棵松树上。6年前晚春那个暴晒的下午,那棵树曾经凝视由此路过的糖耳朵。在四维的时空里,逝者永远定格在那个坐标点上,永远不会离去。
顺路而下的村子我本以为是旱店子,却不料是骆驼鞍,但我的记忆以及当初的报告都表明我们上次下山后抵达的村庄是旱甸子,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错位。
骆驼鞍连一个营业的小卖部都找不到,为了补水,我和南瓜叶沿着公路去了一趟旱店子,再折回来与右尼会合。顺着山谷下行,这一次在机耕道尽头找到草木掩映下的小路并不困难,毕竟有了上次的成功经验。穿出这一段省界上的莽丛,进入北京境内,后面就全是硬化的路面了,鉴于今天已经翻山两次,早上多了一次穿越,原计划中最后一次强弩之末的穿越就改为沿着公路徒步了。
走完这段路,就真的跟糖耳朵再见了。人生苦短,好好珍惜在世的伙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