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伙伴们分享三部电影。

愿那感动我的灵，加倍感动我的朋友们，将上好的福分赐予我的朋友们。

===========================================

除夕特稿：下雨了。不寐之夜推荐三部贺岁影片

2016-02-03 03:26:06  归档在 红海之滨（文化评论）  http://blog.auto.ifeng.com/article/43742374.html

2016年年关同时摆设着两场筵席：智慧之子在不寐之夜，愚昧之子在春节晚会。不寐之夜的除夕筵席预备了三场电影，来自远东的最东北，太平洋西北边陲。这三部电影在神学上存在一种逻辑上的关联，而他们的神学含义也由浅入深。相对来说，第一部电影《熔炉》的启示信息很少，它更适合中国人的审美习惯或东方的风俗：黑白分明，道德二元论，徽剧脸谱。这部电影可以强化无神论的感情和逻辑，并一夜之间创造出政治愤青和抵抗运动。当主人公分享这个异教箴言的时候，他们开始在日落之地弯曲：“我们抗争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整全的真理是“我们也是世界的一部分”。这是双重预定论的必然逻辑：一部分人被妖魔化，极少数人被天使化；而观众总是自况天使而飘摇在众树之上，是为革命。不过这部电影对世界的黑暗有着同归于尽的审判以及不共戴天的决绝，这为福音预备了旷野。它坍塌了东方的巴别塔。正是从《熔炉》出发，政治抗议者出现在第二部电影《辩护人》那里——被凌辱和被践踏的孩子们走上街头，并激动狗苟蝇营的律师起来站在抗议的前沿。然而，卢武铉在政治理想实现之后却被人性推下了万丈悬崖，那一刻，政治和历史在东方彻底终结。就在卢武铉的悬崖边上，第三部电影开始了，《素媛》在孩子最后的悲剧中，在亚洲的绝境，打开了万里云空。这三部电影是山洞或山顶洞中微弱的声音，一组神学合唱。这些声音呼唤以利亚们继续前行，如箴言温柔降临在除夕之夜。愿这夜是耶和华的夜。

一、《熔炉》

故事发生在一个叫雾津的地方，那个地方除了雾霾什么都没有。我不怀疑故事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我只是提醒诸位，那里没有一个义人。贯穿电影始终的是两条线索。第一是孩子之死：开篇是弟弟之死，结尾是哥哥之死——孩子们纷纷倒闭在铁轨上。这是一种苏格拉底之死，苏格拉底死了，雅典继续毫无知觉和反省地前进。在片首有一只小兔子被压死在男主人公的车轮之下，它象征着所有生命在人间的悲惨命运：“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个人悲剧只是宏大叙事的代价。这是死亡掌权的世界。第二是雨一直在下，从岁首到年终。耶稣一直在哭。

罪恶和黑暗笼罩着巴别和雾津。那里的人类被分为两类，罪犯由权势集团组成，而被伤害被践踏被毁灭的是一群聋哑孩子，是世界上的弱势阶层。犯罪现场是学校和法庭，学校和法庭是世界的缩影。当教育、司法、警察、法官以及医院和教会成为谋利组织，成为猎取弱者肉体的机器，这个国家和社会就是一场犯罪。普世价值是“邪恶必胜”。地上满了强暴和谎言，成为大洪水要淹没的世界，成为天火要烧光的所多玛蛾摩拉。韩国电影比中国电影深刻的地方在两个方面，更多的宗教感，以及因此对人性更深刻的审判。罪恶一方面就是政治或各种权力的罪恶，但同时，人性的罪恶或人本身的罪恶不断被重视。在这方面，张国立郭德纲以及贾樟柯们，还住在山顶洞中。周口店只是生产大愚若蠢的神剧和虐心之作，用以显示这仍然是一个根本有病的民族，在淫词艳曲乱伦飞渡中，在谄媚权势和市场中，一把屎一把尿地侍奉玛门。中国人不认识人，或者中了自己的诡计。在熔炉中，那位叫尹慈爱的女教师将人的邪恶淋漓尽致。她自己首先是一个乱伦者，是一位淫妇。淫乱到极端程度会造成极端的残忍和极端的伪善，她是因为自己的弥天大罪而充满了犯罪的智慧，她知道怎样利用人性和局势蹂躏孩子的肉身，并帮助她的奸夫大哥逃脱法律的制裁。残害弱者并规避法律，她实际上完成了对上帝律法的反讽。淫妇对上帝拥有一种内脏反应的憎恶，但是她会把恶心加倍倾倒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用以显示她对上帝和人类双重的精神胜利。她一定以属灵的高调为自己背书，使她的暴行和伪善都可以合理化。尹慈爱是一位“基督徒”，一个“属灵寡妇”。

政治和人性互相支援建设着熔炉。但是不能称雾津是地狱，因为地狱是上帝最终向恶者彰显完全公义的地方；而霾都却是恶者向弱者展示强权的筵席。从来没有人间地狱，只有人间，或者马槽。说雾津是地狱是对地狱的侮辱，“我们这儿”还不配称为地狱。“我们这儿”最恰当的名称就是“人间”。当鲁迅愤青着“我所活的并非人间”的时候，应该提醒他：你所活的就是人间。人间甚至不是“死堡”和“地下室”，而是钉死耶稣的地方。耶稣是被人交在人的手里钉死的，人手，就是钉死基督的人手，是人间所有房屋的柱石。当耶稣设立最后晚餐的时候，让我们看见这人间就是人吃人的晚餐。这个人间需要的不是政治和革命，而是代死和救赎。

这部电影同时触及了另外一种更黑暗的现实：教会是雾津罪恶的一部分。双胞胎校长不仅代表权力被一人垄断，资源向家族集中的东方专制主义；也显示了意识形态和政治实践、信仰和生活之间在韩国致命的矛盾与分裂。这位双面人是教会的长老，是“事奉耶稣的人”；而且是资深基督徒，是大儿子，是长子，是法利赛人。他们真正侍奉的是金钱和肉体。韩国教会公开将祷告世俗化为一种公共场所的属灵表演，祷告恶俗为控告。而这种公然违背耶稣教导的祷告文化，已经覆盖了今天很多教会。这是耶稣的教导：“你们祷告的时候，不可像那假冒为善的人，爱站在会堂里和十字路口上祷告，故意叫人看见。”祷告会以及祷告表演是基督教的公开卖主、卖淫和公开吃人自义。校长的太太可以代表所有属灵的淫妇：她们要藉着祈祷捍卫罪恶，显在人前；然后转身就展示了泼妇的一面。这部影片并非反对基督教，而是让我们反省基督教进入世界，特别是进入亚洲被“本色化”和异教化的可怕现实。韩国教会是当代教会的一个缩影。在远东以远，日本的神道教和国家权力合一，把大和民族变成了歌利亚。而在韩国，基督教和高丽人的融合，就会产生聋哑学校以及各种疯狂的加尔文主义、灵恩派运动。中国很多基督徒不过是拿着圣经吃人的邪教徒，而基督教被掳掠于东方，“2他们往东边迁移的时候，在示拿地遇见一片平原，就住在那里。3他们彼此商量说，来吧，我们要作砖，把砖烧透了。他们就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4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创世纪11:2-4）。他们集会不是为了崇拜上帝，而是要钉某人十字架。伪君子、神经病和长舌妇在“教会”和“小组”中找到了祖国。

西朝鲜比东朝鲜更为败坏。刚刚看见一则新闻，可以放在这里一并分享。“Joseph曾任职的崇一堂拥有约1万基督信众，崇一堂于2005年落成，耗资4200万元人民币，面积达7299平方米，能同时容纳5500人，被认为是迄今为止全球最大的华人教堂。……他也是……协会第七届委员会委员”。我们面对的是一种双重乱象。海中和地上，动物庄园。海为龙世界，地是雁家乡。要重新打开启示录13章。这18节经文有一个非常精致、深刻的交叉结构：

1我又看见一个兽从海中上来，有十角七头，在十角上戴着十个冠冕，七头上有亵渎的名号。2我所看见的兽，形状像豹，脚像熊的脚，口像狮子的口。那龙将自己的能力，座位，和大权柄，都给了它。3我看见兽的七头中，有一个似乎受了死伤。那死伤却医好了。全地的人，都希奇跟从那兽。4又拜那龙，因为它将自己的权柄给了兽。也拜兽说，谁能比这兽，谁能与它交战呢？5又赐给它说夸大亵渎话的口。又有权柄赐给它，可以任意而行四十二个月。6兽就开口向神说亵渎的话，亵渎神的名，并他的帐幕，以及那些住在天上的。7又任凭它与圣徒争战，并且得胜。也把权柄赐给它，制伏各族各民各方各国。8凡住在地上，名字从创世以来，没有记在被杀之羔羊生命册上的人，都要拜它。

9凡有耳的，就应当听。10掳掠人的必被掳掠。用刀杀人的，必被刀杀。圣徒的忍耐和信心，就是在此。

11我又看见另有一个兽从地中上来。有两角如同羊羔，说话好像龙。12它在头一个兽面前，施行头一个兽所有的权柄。并且叫地和住在地上的人，拜那死伤医好的头一个兽。13又行大奇事，甚至在人面前，叫火从天降在地上。14它因赐给它权柄在兽面前能行奇事，就迷惑住在地上的人，说，要给那受刀伤还活着的兽作个像。15又有权柄赐给它叫兽像有生气。并且能说话，又叫所有不拜兽像的人都被杀害。16它又叫众人，无论大小贫富，自主的，为奴的，都在右手上，或是在额上，受一个印记。17除了那受印记，有了兽名，或有兽名数目的，都不得作买卖。18在这里有智慧、凡有聪明的，可以算计兽的数目，因为这是人的数目。它的数目是六百六十六。

前8节经文讲海中的兽，是龙、古蛇或魔鬼的代表，负责在政治上统治世界。它篡夺了神的各种荣耀，并且亵渎神和神的教会，逼迫信徒；而世人都追随这种普世价值。它因某种“海上真理”而一度掳掠、淫乱了整个世界。与之呼应的最后8节经文，讲地上的兽，表面上像羔羊或基督的信徒，但所传的同样是龙的道理，它要飞龙在天，与前一个兽比翼双飞。藉着它的“海上关怀”，至少在客观上，让第一只已经被天使践踏、濒临破产的野兽重新取代基督成为话语中心。由于它的“勇气”，更多信徒被杀。它真正的信仰实际上是一种“买卖”，而那些不跟随它、不支持它“政治热情”或“基督教要义”的牧者和信徒，会被它联合第一只兽禁止“作买卖”，尽管真正的教会不知腐鼠成滋味。地上的那种教会，只有智慧聪明的人才能认出，它来自巴比伦。666是巴别的数学。

一切是这样的残酷，一切是这样的真实，一切是这样的简单。海中的兽是政治警察，地上的兽是他们教会。然而，神对挣扎或平静在两兽之间的儿女，祂的旨意又是这样的明显：“9凡有耳的，就应当听。10掳掠人的必被掳掠。用刀杀人的，必被刀杀。圣徒的忍耐和信心，就是在此。”神将祂对我们的叮咛启示在交叉结构的中心，真理在两兽之间。在“资本论”和“基督教”之间，在政治大选和福音大会之间，在大国政治和大教会大教堂之间。在太阳和月亮之间，在陆地和海洋之间：“愿海和其中所充满的澎湃。愿田和其中所有的都欢乐”（历代志上16:32）。

这个世界另外一部分是弱者，他们被彻底夺去了发言的权利，他们是聋哑孩子。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寂静的世界。这个寂静的世界里充满了淫妇和恶棍的喧嚷与叫卖声，以及各种卖淫的广告。在没有上帝声音的世界里，孩子们愿意作个聋哑人。在这方面，他们甚至是幸福的。但弱者的悲剧在两个方面，他们是校长、伟人和英雄的食物；同时沦为魔鬼的食物——魔鬼会用革命终结他们永远的生命，而弱者及其同情者的意识形态就是：你们便如神知道善恶。没有人有权力剥夺弱者革命的权利；但是，当“民秀”和“行政室长”同归于尽在铁轨上的时候，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让所有人反省“革命胜利”总是魔鬼的胜利，而不是生命和正义的完胜。没有例外，在历史的高速公路上，雨越下越大。“这里的孩子常常会发出奇怪的声音”，这声音令人震颤，已经不再是中国的呐喊，而开始接近以利亚山洞中那微弱的呼声。莲豆可以分辨细微的音乐声。她被强暴的那天暴雨如注。有细微的声音在空气中弥漫：“窗外的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洒落在刚刚萌芽的树叶的声音，就像在我身边轻声细语，诉说着冬天的离去……”这是雅歌的声音：“11因为冬天已往。雨水止住过去了。12地上百花开放。百鸟鸣叫的时候（或作修理葡萄树的时候）已经来到，斑鸠的声音在我们境内也听见了。13无花果树的果子渐渐成熟，葡萄树开花放香。我的佳偶，我的美人，起来，与我同去”（雅歌2:11-13）。

魔鬼统治着地上的审判官，撒旦在法庭作王。所有权力联合起来，将孩子出卖了。历史和现实是这样一个黑夜：“我们的主耶稣被卖的那一夜，拿起饼来，祝谢了，就掰开……”影片接近结束的时候，残疾人和孩子们走上街头，开始抗议示威。他们被镇压了，血肉破碎在街道上，人被人践踏为玻璃碎片。整个国家更真实、更疯狂地在强暴肉身。警察国家比聋哑学校更是性侵幼童的罪犯，国家犯有强奸幼女罪。然而影片最后一幕令人印象深刻：“大叔”站立在雾津城门口巨大的广告牌前，那里写着：“雾津欢迎尔”，或者，“请来雾津吧”。“大叔”有两条进城路线：或者手捧兰花加入这个强奸体制；或者，你去呼喊：主啊，我愿你来！

二、《辩护人》

我从未反对政治正义和政治抵抗，我理解民秀和杨佳。政治正义一直是人捍卫尊严的一种存在方式。因此路德教会也有神学家迪特里希·潘霍华（Dietrich Bonhoeffer，又译迪特里希·朋霍费尔）和牧师马丁·尼莫拉（Friedrich Gustav Emil Martin Niemöller）。然而，政治正义不能完全安慰我们的心灵，尤其不能赐给我们真正的生命。孩子们和残障人士走上了街头，他们被抓进监狱，送上法庭。他们需要辩护律师。于是有了电影《辩护人》。据说这部电影刷新了韩国票房纪录，也撕裂了从未愈合的霾国政治伤口。“不自由撰稿人”、“网络作家”、“自由派学者”、“公共知识分子”、“文化基督徒”、“WQ律师”以及所有“良心未泯”的观众和人民，至少有两个理由泪如涌泉。第一、“他们拥有一部改变国家的电影，我们拥有一个改变电影的国家”。第二、他们的现实已经变成了他们的电影，但他们的电影仍然是我们的现实。然而现实比电影更深刻，总统比律师离上帝更近。卢武铉已经走了，他是远东的地平线，云海空复空，沉降，或者上腾。

宋佑硕是一个很真实的人，从底层挣扎着，变成了成功人士。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着人的各种缺陷和罪。在这一点上，《辩护人》中的宋佑硕，比《熔炉》中的“大叔”和那位“人权活动人士”更真实。故事回溯到全斗焕独裁统治时期。当然，韩国那时再黑暗，也有律师和记者，甚至还有教堂。故事仍然围绕孩子权利被侵犯而展开的，韩国电影知道从哪个方向上刺激韩国人渐渐麻木的神经。小饭馆老板娘的儿子被失踪了。我记得那个夜晚，熟悉读书会，经历过镇宇等人的严刑拷打折磨，只是我被迫写下的不是自白书……宋佑硕是被迫卷入案件的，然后合乎逻辑地在暴政和腐*败以及金钱的连续催逼之下，成为人权律师。影评继续张扬了人间的正义或东方的伦理，或人本主义的豪言壮语：“即使岩石再坚硬也是死的，鸡蛋再脆弱也是活着的生命，岩石最终会碎成细沙，而鸡蛋终究会孵化越过岩石”；“想让我的孩子们不要生活在因这种荒唐的事踩刹车的时代”。这些话语还可以稍作修改继续在东方游荡：“起初他们……（First they came）”，“正义不会迟到”，“正义即使迟到也会到来”，等等。然而，这只是人本主义的信心，并不是现实。

人间有两大更真实也更有神学意义的现实。第一、邪恶必胜。在《辩护人》中，孩子们继续被监禁，而律师最后也因为参加政治示威被送上了法庭和监狱。我不怀疑那位证人的勇气，特别是当他从教堂出来之后所表现的那种见证的勇气。即使这个故事是虚构的，但在逻辑上仍然成立。我也不怀疑在审判宋佑硕的法庭上，几乎这座城市所有的律师都站起来为他辩护的壮举。但是，这只是概率非常、非常小的现实。人性的现实充分展现在十字架现场了。十字架比辩护人更认识人。耶稣被钉，没有一个人站在祂身边；保罗晚年系狱，众叛亲离。面对“政治犯”、道德犯和危险，人的“正常表现”只是出卖、背叛、隔离和否认以及落井下石。我个人经历的人性是十字架所记载的人性，而不是辩护人所谄媚的人性。在这个意义上，圣经才是神的话，因为人都是说谎的。即使那些偶尔慷慨激昂的人，在他们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只是小市民、懦夫和奸商政客。我记得在一间课堂上，那是恐怖完全掌权的时候，所有同学和人民将我一个人孤零零扔在“抗拒从严”的讲台上。甚至没有任何同情和称赞，有的只是从“灵明”和“谋略”而来的控告与嘲笑，然后我被卖了，和所有同学隔绝到今天。

第二、那又如何！圣经启示的正义完全相反，与现实成功毫无关系。即使邪恶必胜，但耶稣仍然在场。真理与胜负无关，与人无关。或者说，真理的胜负与人类的胜负无关。东方缺少的是这样一种正义感，任何无神论世界必然缺少这样一种真理。彼拉多可能到死也想不明白耶稣这两句话：“我就是真理”；“我的国不在这世界上”。政治英雄会这样自白：“市民无法行使其权利时，作为法务人员，我更应该挺身而出，这是我们的义务”。然而，宗教正义顺服这样的信仰：“无论市民怎样，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若多说一句，就出于魔鬼”。正因为如此，《辩护人》结局那场“多数正义”显得有些恶俗。光州起义 之后有死磕派，我从不怀疑。但是死磕不是奥斯维辛见证的“大历史”。辩护人也会在西朝鲜激发一种模仿，“多数正义”和“正义必胜”会感动市民效颦。然而信仰是不能模仿的，信仰是从里面或上面来的；信仰不计后果，信仰不看人数，信仰不看新闻报道。中国的眼泪出于委屈和怨恨，但信仰激荡着殉道的荣耀、喜乐和平安。

现实比电影更深刻，总统卢武铉比律师宋佑硕更真实。令人遗憾的是，《辩护人》是一部未完的电影，而卢武铉之死，更具神学意义。抛头颅洒热血，韩国告别了独裁统治，进入宪政和民主；将亚洲首先送进政治的黎明。而宋佑硕律师也“成功”成为卢武铉总统。然而，告别鞠躬尽瘁的总统任期，退休的卢武铉在一场腐*败丑闻或政治内斗中，被逼到悬崖，跳崖自杀了。据说他是韩国历史上最好的总统，但韩国或人间的逻辑是，将最好的钉上十字架。东方专制主义最多将他关进监狱，但是西方宪政和民主所解放的人性，却将他直接送进了“地狱”。人性的罪恶比政治罪恶更具有毁灭肉体和灵魂的力量。专制在毁灭人的肉身的同时也可能在提升人的灵魂或道德；但是，人民或人类或多数或民主在毁灭一个人的时候，你的肉身和灵魂，连同你的道德形象、政治生命和历史地位，都被钉在十字架上了。人民毁灭你的不仅是今生，还有永世。我并非说卢武铉完全无罪，在任何意义上他可能是一个罪人；但他并未犯下国家和人民所指控的那种罪。而将他逼上死路的人间，显示了充分的罪性。那是钉死耶稣的罪。只是这种罪恶在远东还从未被动物们集体反省。道德恐怖分子在任何时候都掌握着东方各国，他们是所有个人的熔炉。

《辩护人》触及了这个问题，就是多数的暴政和人的罪性。但远远没有打开。东方对宪政民主与人性善良的互动的想象，不过是另外一种乌托邦。台湾大选辩论让我们生动看见那三个罪人怎样满口咒骂苦读弯曲乖僻。我绝非反对民主化，那是一种进步，可期可待，可圈可点。但是，如果心灵不对民主所释放的邪恶有所预备，纳粹就是民主的终点。特别重要的是，民主派和专制派、保守派，以及生命神学、双重预定论阴霾之下的“基督徒”，在“生命”上完全一样，都是十足的卑鄙小人。他们在专断、愚蠢、自私、伪善、邪恶、侵权等方面，同样淋漓尽致，无所不用其极。控告、践踏、丑闻和逼死卢武铉的人，大多数就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些自由派人士、公共知识分子和维权律师，他昔日的战友，社会的良心，著名的作家，以及在街道上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民，还有“韩国教会”。自由派的丑恶，自由派和教会对个人的羞辱，与专制完全一致。每一个罪人当面对利益的时候，在各自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无所不用极其地下三滥和暴虐。这不仅仅是亚洲民主的罪恶，也是所有民主的罪恶。如果说西方世界稍好一些，仅仅因为，信仰一直是民主的根基和篱笆墙，或多或少地怜悯着我们的移民之地。

我不再会为法庭上的宋佑硕律师流泪——你求仁得仁。但卢武铉的自杀让我泪流满面。这是一位老人的遗书：“受惠于很多人，却让很多人因我而受难，往后将还有承受不完的痛苦。剩下的余生只会是别人的累赘。健康不很好，所以什么也不能做，就连书也读不下去，字也写不成。不要太过于悲伤，生和死不都是自然的一个形象？不要道歉，也不要埋怨谁，都是命。火葬了吧。然后在家附近的地方立个碑就足够了。这是酝酿了很久的想法。2009年5月23日清晨”。这是一个疲倦的灵魂，这是一个绝望的生命。在人间，一切都毫无意义；从专制一路奔波到民主，从独裁一路流血到宪政，终点是自杀的悬崖。更可悲的是，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卢武铉犯有控告者所指控的罪行。控告者总是瞎眼的吃人妖魔。他们没有能力也不关心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只是要吃人，政治报复，或者踩人上位。这个罪恶更表现在所谓道德丑闻中，控告者不仅不明真相，甚至颠倒黑白。而有尊严的沉默与蔑视，会助长这些饿狼的淫威。没有谁有资格在卢武铉的悬崖上秀属灵和清白。2009年5月28日，前韩国总统金大中在首尔吊唁卢武铉时说：“如果我遭到像前总统卢武铉那样的侮辱、挫折和绝望，恐怕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耶稣是怎么死的呢？专制（希律和彼拉多）与民主（公会或议会，加上人民）联手。专制将人关进监狱，民主将人推下悬崖。专制奸杀生命，民主生命自杀。藉东朝鲜刺西朝鲜的人，就是将来逼死卢武铉的人。逻辑类似：欢呼耶稣荣入圣城的人民，就是呼喊钉死祂钉死祂的人。这是人生三大段：犬儒、政治、自杀。卢武铉死于自己已经实现了的理想，被“自己人”逼到绝路，那是双倍的羞辱。那是一种真正的自杀。卢武铉是被政治，而且是他追求的民主政治逼死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挪亚在含面前，赤身从亚拉腊群山上跳入了死海。

卢武铉的遗属们为他举行了天主教告别仪式，但是，卢武铉不是一位基督徒。有一位牧者在“民主”和“教会”中两次到了自杀的边缘，两次站在悬崖上。他比任何人类更理解白发苍苍的纵身一跃。然而就是卢武铉跳下去的地方，在人类历史重新开始的地方，上演了另外一个“悬崖事件”：“28会堂里的人听见这话，都怒气满胸。29就起来撵他出城，他们的城造在山上，他们带他到山崖，要把他推下去。30他却从他们中间直行，过去了。31耶稣下到迦百农，就是加利利的一座城，在安息日教训众人”（路加福音4:28-30）。这才是亚洲历史真正的黎明：“从他们中间直行过去了”，“在安息日教训众人”。摩西在政治自杀前逃入米甸的旷野，遇到神之后返回埃及；然后带领以色列人进入旷野，建立会幕。这是人的成长，这是人类的成长：从监狱到悬崖，从悬崖到教会。或者，从论断人到被论断，从向罪死，到向基督复活。

卢武铉是东方文化的牺牲品，也是人文主义的丧钟。卢武铉的一生是亚洲历史的缩影，是亚洲的一天——太阳东升，政治民主；太阳西落，为民所杀。300年来，亚洲一直在发生两场巨变：政治民主化和动物基督化。前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后者则刚刚开始。有晚上，有早上，这是新的第一日。卢武铉代表亚洲提前终结了第一个阶段，他在悬崖上放飞了一只飘向天宇的风筝。爸爸走了，孩子，你要抬起头来，看万里无云，告别永恒的悲伤。

三、《素媛》

风筝轻盈地飘在蔚蓝的天空，这是电影《素媛》首尾呼应的画面。倾倒在《熔炉》中的大雨，一直下到《素媛》，如同大洪水在审判挪亚以前的世代。而在一个同样的雨天，8岁的小女孩儿被一个丑男人压倒在上学的路上，被拉到埃及的工地施暴，孩子的身体被彻底摧残……令人发指的暴行，让人窒息的罪恶，加上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会让每一位观众颤栗在人间。然而每个人都被这部电影夺去了自义或义怒的冲动，每个人都被审判。或者，救赎。素媛并不支持政治愤青或教会的“文化使命”。

在这三部电影中，《素媛》几乎就是一部福音电影。当然，只有基督徒才能明白我在说什么，或者说电影在表达什么。这是一部最接近启示真理的作品。电影开始就把人或人间浓缩在耶稣降生的马槽或食槽。影片几乎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这里是“饮食男女”组成的城市：吃狗肉的人，吃鸡腿的人。人是宁录的后裔，是吃肉吃人的妖精。这是食槽世界里的故事，这是人的筵席：“一堆娘们聚在一起杀狗吃”；几个爷们儿在那里抢鸡吃。有一个特写：一个巨大的食槽，里面捞出一只烂鸡。吃人世界的经济学理性或吃人逻辑是：向弱者下口。这部影片比前两部电影更深刻的地方是：素媛妈妈也是其中一个娘们儿或动物或罪人；而在小动物园中，孩子们彼此秀肌肉；包括素媛在内，所有孩子都是一些小罪人。而爸爸很忙，地上的爸爸总是很忙——他对赌博和电视的兴趣超过对妻子和孩子的热情……

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世界，人们为了面包和食物劳碌不已，贫民更加苦苦挣扎。实际上生活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百无聊赖，周而复始。没有爱情，没有幸福，没有盼望。全部幸福就是吃到一支鸡腿，以及猎奇到一块狗肉。“哎哟，要死了，哎呦，要死了”。老奶奶的呻吟被素媛解读出生存的虚无与荒诞：“要死了，就是人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突然，凶手在雨天出现了，那雨像拉结大哭，那凶手是猥琐的希律，他的士兵突如其来进入伯利恒的大街小巷。耶稣哭了。孩子对凶手的称呼和对恶警（特别是审判官）的称呼令人战栗或无地自容：坏叔叔，警察叔叔，法官叔叔。那个叔叔！人类本是一家人，但叔叔强暴了孩子，叔叔出卖了孩子。叔叔们构成的世界集体将孩子分吃了。魔鬼在小镇上摆设“新闻”的筵席，更多的叔叔阿姨前来赴宴。幼女被奸，对记者叔叔阿姨而言，这是一笔生意。对街头巷尾甚至医院的病友而言，新闻是一种无聊世界的噱头。马槽世界瞬间上来一盘可口的饭菜。每个人左手攥着一把盐洒向孩子和那个可怜家庭的伤口，然后右手刀叉筷子，好一场饕餮群饮。现在素媛成了那条小狗，那一支小鸡腿。新闻界拥挤到食槽边，完全不顾及受害人父母的感受和孩子的尊严，大举霸占了吃人的有利位置。记者以及网民像一群饿狼在我们这个世界里狼奔豕突，追赶着“新闻热点”或别人的丑闻，赶尽杀绝着每一个不幸闯入他们人间、他们视野的小动物，特别是受伤的小动物。喉舌在饲养着小市民嗜血的茶余饭后和道德激情以及窥阴癖好的同时，谄媚着强暴集团的好恶与任性。面对人类的道德恐怖围剿和畜生一样的好奇心，孩子瑟瑟发抖。素媛面对这一切问全人类：“爸爸，我做错了什么吗”。孩子蒙一块白布坐在人间。她要把自己保护起来，与他们人类隔绝。最后给孩子带来安慰的是一个小动物组成的卡通世界，不再是他们人类。耶稣在旷野，没有任何人和祂同在，只有天使和小动物。

当然，这个世界也有天使，那对普普通通的夫妻，他们的朋友。还有为孩子捐款的人。但是，这些“善良的人们”没有能力改变法庭和法律。邪恶最后仍然必胜。

在这部影片中有一个特别的角色，就是那位“心理学专家”。她是一位残疾人，被蛇咬坏了脚跟。她代表教会。“14耶和华神对蛇说，你既作了这事，就必受咒诅，比一切的牲畜野兽更甚。你必用肚子行走，终身吃土。15我又要叫你和女人彼此为仇。你的后裔和女人的后裔也彼此为仇。女人的后裔要伤你的头，你要伤他的脚跟”（创世纪3:14-15）。教会坐在轮椅上。亲爱的弟兄姐妹，蒙特利尔华人基督教会一直坐在轮椅上。教会是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无论人怎样“比一切的牲畜野兽更甚”，教会仍然在场。整部影片从始至终还有一个重要的形象，就是韩国动画片《可可梦》中的那个可可豆。可可豆是生命的果子，在希腊文中的意思就是“神的食物”（Theobroma）。上帝藉着教会供应着生命的粮，直接介入了素媛的生命。这个被坏叔叔们彻底摧残的小生命，靠着可可豆开始复活。先是孩子妈妈穿上可可梦，她披戴了基督去帮助女儿；然后是孩子爸爸穿上可可梦，陪同孩子上学。牧师应该是这样的爸爸，用神的食物，陪同每一个孩子上学，直到基督复临。这是魔鬼掌权的世界，罪犯总是活得比受害人更潇洒；这里是黑板或黑夜。但我们可以把蝴蝶贴满在黑夜里。每一只蝴蝶都在复活。素媛的复活也成了荣植那个小男孩儿的救恩，他成了一个悔改的小男孩儿。影片快结束的时候，孩子在喂两只小狗。人间的筵席被教会的圣餐所取代：“主啊，不错。但是狗也吃它主人桌子上掉下来的碎渣儿”（马太福音15:27）。

这仍然是一个邪恶必胜的司法审判的结局。但是，《素媛》没有让我们停留在绝望中。人间审判的大失败，反而成了我们盼望末世审判的充足理由。这部影片充斥了末世论的真理信息。法制系统的愚昧、无能和邪恶，这世界的审判官都被审判了。基督最后审判，那是唯一完全的公义。人间的论断者一同被审判了。一方面，人间的法庭是不义的，这是圣经多次多方的启示。虽然圣经宣告人间的权柄本来出于神，但人间的审判官不按神的旨意掌权，因此他们必被审判。“她中间的首领是咆哮的狮子。她的审判官是晚上的豺狼，一点食物也不留到早晨”（西番雅书3:3；另参诗篇2:10，141:6，148:11；箴言8:16；以赛亚书40:23；弥迦书7:3等）。另一方面，革命者，政治抗议者，也不是公义的法官，“我们”也是罪人，我们同样没有基督审判官那种大爱、大智和大能。我们可以是一时义愤填膺的士师；但我们不是救主。所以先知以赛亚说：他灭亡了，是嘴唇不洁的人，住在嘴唇不洁的民间。保罗等使徒在西亚和欧洲并不开庭审判。我这样说绝非要取消政治抵抗和抗暴正义，我只是盼望所有被政治正义激动起来的人们，应该主日去教会，认识自己和这个世界，更多认识基督，免得失去了永远的生命和属天的安宁。

律法写在人的心里，每个“坏叔叔”都在上帝的咒诅和愤怒之下。正因为如此，罪犯要躲藏，掩盖，死不认罪。同时，他像夏娃一样把责任推给魔鬼（醉酒），于是法庭同流合污。同时，罪犯也渴望“庭外和解”，正如所有的罪人都渴望与神和好，盼望被赦免。但是他要靠钱来和解；他完全不知道，若没有耶稣的流血牺牲，和好是不可能的。他和解不成，就露出了该隐的嘴脸。素媛的爸爸被流氓和政府的淫合逼上梁山，他只能选择人间最后的“和解”的方式，就是革命。他要去杀恶人为女儿报仇，这是可以理解的正义之举。但是任何人也都知道，这场义举的最终结局是与恶人同归于尽，或被法律判处死刑。即使素媛的爸爸被赦罪，他一生的阴影就像电影《美国狙击手》（American Sniper）的主人公一样，噩梦频仍。实际上魔鬼没有在人间给正义留下任何一个完全、清白、自由和公义的出路。爸爸实际上被撒旦的仆从玷污了，就像一块恶心的脏物粘在你的脸上；创可贴，有创必贴。于是素媛的爸爸被罪犯和法律试探到了民秀的悲剧中。然而“熔炉”的悲剧在“素媛”这里被彻底翻转：素媛死死抱住了要去击杀流氓的爸爸，这个新的生命反而成了爸爸的救赎。女儿拦阻了爸爸，一家人要等候基督回来实施最后审判；而他们一家人，有更多的爱和责任尚未完成。

整部影片始终贯穿着一场产难，结尾是一个婴孩儿诞生了，他是来作“头”的；拯救，并且审判；并且要赐下永远的乐园。他也是一种责任。“你能出生真是太好了”。祂已经来了。“54耶稣拉着她的手，呼叫说，女儿，起来吧。55她的灵魂便回来，她就立刻起来了。耶稣吩咐给她东西吃”（路加福音8:54-56）。“你能出生真是太好了”，祂还要再来，“证明这事的说，是了。我必快来。阿们。主耶稣阿，我愿你来”（启示录22:20）。康复的女孩儿是建造房屋和飞机的。飞机和风筝形成对比，展翅上腾在婴孩儿的上空。我们的家在天上。

亲爱的弟兄姐妹，我建议你们按我提供的顺序观看这三部电影，而不是逆反。逆反的顺序会造就一位革命者，看完之后你就可以离开教会上街了，你可以弃教从政。但顺序会造就一位慕道友或基督徒，看完之后你就可以从街上进入教会了。在你去的教会里，我盼望牧师做可可豆爸爸，陪孩子上学，走完余生，穿越人海，进入永生。愿那是一位汗流满面，不顾性命的牧师。有一个小天使，她来擦干牧者一切的眼泪。他有时候可能软弱，重新回到电视面前，但他和孩子们都在渐渐更新。今天是除夕，是合家团聚的日子。阳光比早春更早地充满了我的世界和城市。我们感谢主，祂为我们建造了一个家，祂为我们摆设了真正的年夜饭，祂将光明照亮我们的爱情，和责任。我自己也是走了很远的路，才回到这里的。记得我离开雾津或被扭送到机场的那一天，2004年初秋的那一天，霾都大雨。专制和民主举着各自形状的石头，挤满了我走过的所有上学的街道。我身后身前都是万丈悬崖。蒙特利尔像最后的石头，残忍地坐满了我整个天空。雨下得很大，那一天雨下得很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