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出走的同伴。
【进程】
D1:7月31日 星期五
出走五人,难得地坐了同一趟列车,K603次。小海老早就到了北京站候车,史努比、小撮和我三人一起提前一小时到站,老九也是差不多同时,没人掐着点儿来。排队进站的旅客人山人海,验证验票安检无一处不耽误时间,进到站里早就开始检票了。车上很多人站着,幸好空调强劲,但到了后来还是觉着热。
小海没买到坐票,准备了小马扎,但也没怎么用上。邻座一帮也是去涞源爬山的乘客,车一启动就挤在一起,开始喝酒吃东西,飘来阵阵酒香肉香,这边也就空出了位置。到后来我也受邀加入喝酒,聊起天来知道他们领头的是在我社长期潜水的广田,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也是东团堡,今晚在涞源住宿。他们的活动是出走过很多次的爬山虎计划的,但他和另外几个人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今天只有8人,还是比我们的5人队伍大。
列车晚点10多分钟到达涞源站,晚九点已过,下了车还没出站,就听见去往东团堡的吆喝声。打电话给东团堡的玉兰酒店,告曰可以住宿,那我们就不必留宿涞源了。临行之前,帮助三个国际友人(史努比在车上就认识了他们)联系了三周前我们住过的喜田农家院,店主李师傅一如既往亲自来站接人。国际友人是一男二女,分别来自泰国和韩国,正在帝都语言大学短期学习,利用这个周末去白石山,原本联系了一家旅馆,但黑灯瞎火地还有40分钟路程,汉语也不怎么利索,多有不便。
来到东团堡已是十点有半,还好有超市开着门,也有小店能吃晚饭,末了叫开玉兰酒店的铁门,跟老板交代一下要住两晚,入睡。在这儿入住的好处是,明天不用起太早,也能节约包车去往徒步起点的费用。
D2:8月1日 星期六
夜里又下了雨,早上起来大雾弥漫。昨晚小店的晚饭味道不错,早点又去了那里。店里帮工的女人(店主的妹妹,甸坡村人)听说我们要去甸坡爬山,极力劝阻我们,说这些天下雨山路不好走,这么大的雾当地人到了梁上都会迷路。虽然有线路导航,开始我还是听从了妹妹的建议,准备按计划反穿,这样走是大路上山,要是雨雾太大可以原路返回,但要是反穿全程爬升较多,回来从甸坡包车也只怕车子难找,于是在徒步走了600米、就要走出村子的时候,听从小撮建议返回村中心包车去甸坡。司机说因为下雨道路损坏,只能到葫芦河,我回应能开多远就开多远吧。这样的天气,40元的价钱也没什么好砍的,成交。
雾气之中,车速缓慢,司机很谨慎,每有转弯便按响喇叭,实际上全程没有遭遇任何车辆,也不曾见过行人。这段村村通公路,原本质量就很一般,但三周前还是可以开车直达甸坡村的,现在有多处遍地碎石,大块的需要绕行躲避。过了葫芦河新村不久,来自老村泥石流的碎石堆太高,我们的7座车已经无法继续行驶了。我看了下记录,9公里路用时25分钟。我们只能下车,徒步提前开始。从这里到甸坡1.5公里的道路,更有多处碎石堆积在路面,底盘高的大卡车也未必能够通过。
路边长满了各种蒿草,开着各色的花儿。旁边的一块块田地里,谷子已经抽出沉甸甸的穗儿,土豆正开着白色或粉色的花儿,玉米也都结出了棒子,尖上露出紫红色的樱子,不知道授粉没有。我是第一次看见岩青兰开花,很好看的紫色。当然也少不了狼毒花,环境恶化的象征。还有更多我叫不上名字的野花,此次出走的花卉专家史努比,从下车便开始了拍照。
100米的垂直上升后,来到甸坡村,篱笆墙上开出的艳丽红花引起了走友们的注意。这当儿,有村民走出来,指出那就是一种豆角,看起来跟普通豆角没什么区别,也许是这里1400多米海拔的高寒和强烈的紫外线导致了花色的不同?有位村民,瘦瘦的,个子不高,经询问,果然是多年前两次接待小撮及其走友的庞(前)村长。庞村长告诉我们,今年入伏以来雨水很大,也担心这样的雨雾天气我们会迷路,热情招呼我们去家里坐坐。谢过,我们有导航,上路。
开始的这段路,我已走过两次,虽然能见度很差,也还不需要导航。才出村,到了三周前合影的地方,回头只能看见那几棵大树在朦胧之中,树下的房屋连影子也看不见。这样的天气,是无法领略利华尖以东大片的缓坡草甸了,因此在通往山神庙大路和计划利华尖线路岔口的时候,我决定放弃左转小道上梁,继续大路行走。路边沟里不像三周前寂静,流水淙淙尽入耳中。
较低处的大路也因为近来的雨水变了样,有些认不出来了。三周前不曾见过,现在有块半米见方的大石头架在另两块石头之上,并不稳定。史努比童心大发,试图把石头推下去。我在前边不远回望,低声向小撮嘲笑,这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但后来,在史努比和小海的合力之下,石头终于降低了势能,我也就只能改说她们“破坏行洪”了。(此过程小海、老九有拍照)
高度上升,没有了庄稼地,两旁野花的种类更多,色彩也更丰富。今天整个行程,大多时间保持着这样的队形:小撮和老九在前边行走,史努比和小海在后边拍摄各种花草,我在中间衔接前后队,也跟着辨识些植物,只是在必要的时候,要求前队放慢速度或根据导航轨迹向前队确认路径,催促后队维持进程。
后队时不时都要拍照,速度自然不快,这原本也是本次课题设计的宗旨。前队往往在不觉之中拉开了距离,便也就走走停停。近来小撮出走总带着乐器,这次我一问果然也带着笛子,那是一种源自苏格兰的竖笛(订正:是爱尔兰哨笛),材质是马口铁的。于是,主要在出走的前半程,不光是停下时,经常在行进中,有笛子响起来,声音清扬,传向四方。这一次,小撮经常先打开手机播放新曲子,然后我们就能听到他的最新演绎。
能见度只有几十米,空气中弥漫的是雨又是雾。草丛到处挂着水滴。有一种枝叶特别细小的植物,我猜它浑身长满绒毛,能够稳住微细的水珠,轻轻晃动也不会掉下来,肉眼粗看像是雾凇,经过照相放大才能看到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湿气从四面八方袭向我们的身体,凝结,头发梢上便有了一个个小白点;汗毛也成了白色,水珠之小,手机照相都拍不出来。撑开雨伞或穿上雨衣,只能挡住较大的雨滴,雾气却随时滋润着肌肤,背包罩也不能防止背包潮湿。
到了山神庙所在的垭口(10.10),雨雾更加浓重,能见度也就20、30米的样子,向西望去,利华尖那边果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东边近在咫尺的小山包也是见坡不见顶,只能在身边很近的地方才能看到绿草和各色花朵,史努比发现了早就想见到的花形奇特的花锚。黄色和红色的两种马先蒿,蓝色的龙胆植物(秦艽)和岩青兰、白色的雪绒花、红色的蓝盆花以及更多我不知名的花儿,俯首皆是;黄色的委陵菜比三周前少了很多,那时在西边常见的开花的百里香一棵也没有见着。
这以后就需要完全的探路了,在到达风电场之前没有大路,羊道人道依着山势蜿蜒纵横,弯弯曲曲,幸亏规划线路时找到了zhexuejia两三年前的徒步轨迹,我们今天是他线路的反穿,要不然在这茫茫雨雾之中看不清地形、完全找不到参照物、根本无法辨别方向的情况下,绝对会迷路,最终真的会不知走到哪里去了。我需要时不时地打开手机,矫正我们的前进方向。
从小山包顶上下来,先是听到了说话的声音,然后才看见垭口上的帐篷,里边是甸坡村的两位牧羊人,热情邀我们进入帐篷避雨。我们从牧羊人口中得知,登顶牛耳尖将要去往寺儿沟,要去韭菜山、连巴岭可以走右侧半坡上的小路,然后一直沿着山脊就能抵达。有了牧羊人的指引,我们也就不去登顶牛耳尖了,这次是我们主动偏离zhexuejia的轨迹,下一步只需要看准岔口,回归就行。
这一次离开轨迹,让我们此行看到了大片大片盛开的岩青兰,“多得不像话”(老独语),更是第一次看到了金莲花。这一片金莲花虽然不多,但有些奇异,生长在阳坡的桦树林下,而以前我看到金莲花,总是在少有阳光直射的阴坡。雨雾中,没注意到右转的岔路,却看见左边山脊上下来的较宽的山道(小撮回忆起他曾经走过),我发现我们已经向东越过了规划路线,再走下去真要到寺儿沟了。横切中折回山脊,这才迎来从右边过来的正确道路。
如牧羊人所言,接下来的路基本在山脊上。山脊较窄,两边都是陡坡,左边多有高大的树木,右边则多是低矮的花草。这时我们还在甸坡村的东北方向,今天又一次走岔的路可能就是当年小撮的下山路线,小撮依稀还有印象,但现在雨雾太大,无法观察岔路的走势。从山脊看风景本是最佳位置,但现在雨雾茫茫啥也看不见。我俩打趣说,以后还要再走这里,来之前先要让阿贤卜上一卦,选好黄道吉日,再请他沐浴斋戒,施展降龙伏虎大法,给出走带来一个好天气。
饱受一群山羊的围观之后,山脊上出现一片树林,也有些低矮的野生榛子,虽然算不上灌木,但因无法打伞,要小心枝条落水。钻出林子,山脊上有些风,只看见片片雨雾掠过。中午时分,在山脊上一块巨石的背风面完成路餐:主食是早点铺买来的手工馒头,很好吃,不需要就菜,号称不爱吃多气泡食物的小撮尝过之后都向史努比索要了。我带的副食只有某次乘坐飞机上发给的一小包花生米,分享了走友的小咸菜,还有小海背上山来的一听啤酒——这是我今天出走中唯一一次饮用液体,其他人也没怎么喝水,看来补水是靠呼入的雨雾了。
13.15到达韭菜山,没仔细观察,也就没见到韭菜,但我并不怀疑这座山峰名称的来源,就像涿鹿-门头沟交界处被误称为九山(更被马户友叫做北灵或无名一)的韭山一样,名曰“韭菜山”绝对是空穴来风,事出有因。倒是又见到了几片金莲花,零星点缀于桦树林之下。zhexuejia的轨迹在这里向东到韭菜山山顶是一个折返,小撮和老九偏右探路果然不得,但来时并未见山脊有明确的岔路,垭口向下再向右在半坡上横切,结果是多走了些路。
仍然是窄窄的山脊,脊顶有些碎石也能走,但右下几米处的土路更令人喜爱。隐约中传来风车的转动声,没谁注意到有岔路。待我又一次打开手机检查时,发现已偏离航线将近200米,方向西南,目标大致指向沟底的葫芦河新村。前队变后队,过了航线的拐点也没能找到可能的岔路,东侧的坡很陡峭,长满了栎树,完全的原始状态。再一次前队变后队,走山脊,这才看到左下有一个严重破损的窝棚架子,大致在zhexuejia的轨迹南面数十米处。
zhexuejia的轨迹在这里呈锯齿状,路点很乱,猜测他当时曾在这里休息或者四处探路,最后是强行上梁。小范围内的轨迹基本没有参考意义,我和小撮反复查看地形图,仍需要探路。小撮沿着山脊直下,前方是断崖,大雾中稍远一点就什么都看不见,自然不能强行下降。找到依稀的小路向左横切,不远就有明显右转向下的路迹。
很幸运我们选中了右边的那条。我先下探,坡陡又湿滑,很少有树可抓,带刺的野玫瑰更无法下手,只能蹲下来,用手扶地防止滑倒。还好陡坡不长,后边又能直立行走了。数十米陡降之后,回到山脊,又跟zhexuejia的轨迹重合了,听得到右后方羊叫咩咩和牧羊人的呼喊,却什么也看不见。
才是下午两点多钟,天色昏暗。仍然是窄窄的山脊和两侧的陡坡,依旧是小撮和老九在前,我居中,史努比和小海在后。我不时查看航线,确认没有岔路,我们行走在航线上。前方也传来羊叫和牧羊人的呼喊,仿佛是在山脊上,声音清晰如同眼前,却也是什么都看不到。待我们走到开始的声源时,那些声音已经转入右侧的沟里,渐渐远去。
地势终于变缓了,西偏南一点看不见的村庄是北李庄,东边则是在箭杆河和桃木疙瘩之间,我知道我们就要到大路了,后边不会再有悬念。一阵阵风车转动的声音随风而来,虽然根本看不见风车,但声音已越来越清晰,不再像先前似有若无。
大路是修建和维护梁上国电风电场的土质机动车道,路上有几条清晰的车辙印,显然是今天留下的。我知道这条大路的主路会通往东团堡,但有很多岔道通往一座座风电塔,也有些会通向梁上的一个个小村庄。我们只需分清主次,把握住大方向,便能顺利走到此行的目的地。不必再严格遵循zhexuejia的轨迹,他基本山完全是在山脊上行走,我们没必要刻意增加爬升。实际上,这段从最低处到连巴岭最高处的大路行走,也还有大约300米的上升。
主路上一直有那几条清晰的车辙印。风车转动的声音不断,我们也终于见到了两座朦胧中的风电塔,就在主路边上,叶片仅在转到最低时才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最终的下降之前,大路上迎见了好几个羊群,还看到了两头像野猪又像家猪的畜牲。连巴岭垭口之后,谜底揭开,是东团堡东北南窑村民饲养的,当时这位村民正骑着摩托下山。老九曾想请他把精疲力尽的史努比捎带下去,未果,他担心安全问题。
最终,史努比和大家一起走到东团堡,时间已过20.00。进到住处的时候,看见昨晚我与之喝酒的广田一伙,他们上午从西团堡出发爬山,早在下午就入住了我们的酒店,这会儿已经用过晚餐。
上次对入住酒店的晚餐感觉不好,街里别的饭店貌似也都关了门,我们的晚餐又去了那家小店。中午路餐的时候,附近看到了很多蘑菇,也采了一些,但不确定是否有毒,因此当后来采到一个直径十多厘米的马屁包(马勃)时,我们便丢芝麻捡西瓜了。我们请店家加工了马屁包,成了饭桌上最受欢迎的下酒美味。被我们丢掉的那些,史努比一下山就打听清楚了,也是上好的蘑菇,但需要晒干后才能吃。
D3:8月2日 星期日
早上4点多天亮起来,西天上挂着初残的月亮,头顶山也有一片蓝天,东山连巴岭上的风电塔清晰可见,但平视四周,却仍然云雾缭绕。我看了下天气预报,本地今日有雨,降水概率50%。昨天雨雾中行走12个多小时,足下蹬都湿透了,疲惫中再走个20多公里近千米爬升的探路课题怕是力有不逮,加上又要赶车,决定放弃。以后再找时间吧,有意同行的小海和老九也无异议。
小撮下午有事先走,其余四人先去了我之前认识的老赵家,看了他山中拣来的石头,吃过早点乘7.00的班车去涞源。8.15涞源下车,天空中下着雨点,最近9.30的北京大巴只剩下两张票,被史努比和老九拿下,小海和我只能乘坐11.30的下班车了。
趁机去涞源城里的拒马源头、泰山宫、兴文塔和阁院寺转了一圈。后两处都是全国重点保护文物,这在全国的所有行政县里,怕是不多见。阁院寺大门紧闭,网上资料说正在大修,五年后才会再开放。
回到汽车站时,头顶上是烈日炎炎,还有时间吃碗饸粩面,大巴上美美睡上一觉。
【附录】
1、课题地图是上传到GPSies.com的计划与实际的对比图,可能需要退出全屏模式,点开其中的一个,再进入全屏模式,线条才会有颜色差别,便于比较。
2、Oruxmaps具有导航功能,偏离航线若干距离后会有提示,那样走起来更方便些(特别是像周六能见度差无法观测地形时),但也削弱了探路的乐趣。
3、图片记录:近来点点不大稳定,说不定哪天就没了。点不开 (一、二)就点 Minus 吧。
【开销】
7月31日:北京-涞源火车K603:32.5;涞源-东团堡包车:20;东团堡晚餐:3元
8月1日:早餐:4元;午餐:1元;晚餐:11元
8月2日:早餐0元(东团堡老赵请吃);涞源午餐:5元;东团堡-涞源班车:13元;涞源-北京大巴:67元
住宿两晚:30元
合计:186.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