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福隐路”是帮帮石村南侧山岩上的刻字,岩壁上钉着文物保护的牌子,但并没有交代刻字的内容、年代、作者等等。我们在石壁下傻站了一会儿,把眼睛都看花了,终于没有把模糊的字迹认全,是后来印子峪村防火巡查的大妈告诉我们是哪五个字的。大妈或许曾是这村子里的女文青,就像刚才38路上那位大爷,他得知我们的预定路线后,便打开了话匣子,如数家珍般将密云郊野的山峰、沟谷、村落以及相应的乘车路线枚举一番,顾不上跟一位新上车的熟人打招呼,以至于后者等了许久才插话进来,让他谈谈对马航失联的看法。老爷子是令公村的村民,他下车后,我对soso说,这位大爷堪称此地的徐霞客,文青并非市民阶级独有的产物,乡野间也不乏其人,我2003年沿滦河河岸徒步上溯,在滦平县西沟乡遇见一位乡干部,自述当年高中毕业后曾沿滦河上溯探源,风餐露宿二百余公里,一直走到内蒙古高原上的闪电湖。
跟soso聊这些的时候,车上的伙伴加上我俩只有5位,南瓜叶、老独、小翠鸟和闲逛逛已乘前车先走,有短信为证,唯一下落不明者是kingst,鼓楼发车时没见人影,也没收到短信。我猜测,八成是直接去新城子了,这才符合我印象中他神出鬼没的风范。我跟kingst是当年刘德军发起的小饭桌上的熟人,某年某花事件之后,刘德军流亡海外,小饭桌星散,我跟kingst再次见面,已经是多年后的新城子街头,他果然如我所料。事实上他还是打了我电话的,只是我为了省电,把手机设成静音。我的手机要承担关键时刻地形图定位以及记录全程轨迹的重任,充电一夜,出门时貌似满格,到密云就只乘50%了,虽然带了移动电源,还是要尽可能打出足够的富余。
车到新城子是9:58,比我计划还早2分钟,又被荒野行牛佩服了一番,其实我想说这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在新城子等我们的只有kingst一个人,他跟那4个人没有接上头,那4位在新城子赶集之后,没耐心等我们,已经先走了。到了电话里约好碰头的那座桥,没有看见他们4个,再次约好的碰头地点推移到吉家营路口。这次没有放我们鸽子。我们到得太快,老独和小翠鸟参观吉家营的计划被打乱了。老独习惯性地向新人表达了欢迎,我提前为老独准备了kingst的中文翻译——王中王,king是王的意思是,st可理解成英文中形容词最高级,王者之至高者,即王中王。这个很有范儿的翻译压倒了kingst给自己取的王三毛。被闲逛逛在网站上公开抗议之后,损友做不成了,我切换到腻友模式,一见面就叫逛姐,不料也遭制止。
左转踏上陌生的公路之后遇到第一个村子就是有摩崖石刻的帮帮石。河里的冰在迅速融化,冰面残缺不全,溪水从冰裂缝间涌出。一只大鸟落进河对岸的草丛,很淡定地漠视南瓜叶扔过来的石头,距离太远,那块石头掉进河里。kingst小声对这种观鸟的行为发表着批评意见,他在自然之友呆过,清规戒律较多。
过了给我们解释摩崖石刻的大妈所在的印子峪,下一个村子是保留着明长城遗址的关门村,闲逛逛总是喜欢向村民问一些他们必然答不出来或者信口开河胡答的问题,比如“这段长城是什么时候修的啊”,于是一位大姐果断地回答说是秦始皇修的。城墙延伸到南北两侧的山上,北侧张牙舞爪的山峰下有一个敌楼。村东有某土豪修建的仿古宅院,东墙直接与长城连为一体。地图上在此处标出的一条线,我本以为是指省界,但向老乡打听了一下,这条沟整体上属于北京,并非以长城为界,那么地图上的线单纯是指长城。手机发出了电量报警的声音,我把手机接上移动电源,那条线的插头很不给力,接触不良,要用手按着才能保持接通,每到一个村子,我都标记一下路点。地图上的村庄都被故意严重偏移了,不得不自己重新采集数据。
关门之后,又经过二道边和西石虎两个村子,出现一个岔口,几个防火员叮嘱我们不要抽烟,然后肯定了我们的判断:通往遥桥峪方向的路在左侧。水泥路又继续向里延伸,比卫星地图上所显示的要深得多,直到最里面几乎废弃的村子北沟。我们没有全跟着水泥路在山坡上迂回,而是在沟里抄了一段小路。午餐也是在小路边吃的,时间比计划稍微提早了那么一点,正好遇到一块巨石,我觉得是很好的午餐地。不料刚刚在巨石顶坐下来就来了一阵大风,把我吹得躲到石头后面了,而kingst和soso还是很淡定地在风中吃着。我饭还没吃完,kingst已经掏出竖笛,吹了一曲凯尔特风格的日本作品《故乡的原风景》,声音十分婉转动人,我起初还以为是我包里的移动音响被不小心触发了。我的音响里貌似也有这首曲子,于是我按下开关,打算调出这首曲子,但选曲的按键各种组合比较麻烦,我玩得不熟,一路走一路乱翻,最终没有找到,放的曲子始终是那四五首在循环,实际上我拷进来的不下百首。
这是日本陶笛大师野村宗次郎作曲并演奏的《故乡の原风景》
通过垭口的路实在是太清晰了,我原来还以为要用手机导一下航呢,视野非常通畅,远远看见垭口有人影在晃动,那不是我们的前锋,人数比我们多得多。走到跟前,看清楚了,是另一支爬山的队伍。他们是悄悄溜进景区的,然后被发现,遭到追踪,但强行甩掉了尾巴,他们估计我们出景区时会有麻烦。靠,那还用他们估计,被惹毛了的景区人员必然拿我们出气,他们才不费劲区分我们是不是一伙的呢。
这帮人规模真不小,垭口上坐着吃东西的不下十个,垭口下方正往上爬的还有十来个,下面的路貌似比较陡,那帮人一幅丢盔卸甲的面貌。我正琢磨这么窄的路怎么错车呢,忽然发现垭口右侧还有一条横切的路,不禁喜出望外,如此横切,避开他们进来的这条路,貌似可以避开尾随他们的景区人员,最好这条路能绕开景区直接出去,也免得占人便宜。于是我毅然右转,开始横切,南瓜叶已经下降了几米,被我叫了回来。老独等5个人没有注意到我们转向了,也下降了一段,后来也调整方向,向我们靠拢。我们沿这条横切路绕过右侧这条山梁,进入隔壁这条沟里,穿过一片松林,然后开始迂回向左,下降到沟底,看到整修过的石级,我才意识到我们没能逃脱景区的范围。沟里的冰刚刚开融化,仍然是以冰河为主。
顺着河岸向下走,左转一个弯,山谷急剧收窄下降,传来哗哗的水声,这是一个小冰瀑,右侧石壁上有铁制的扶梯。我刚踏上一只脚,就听见下面有人扯着嗓子要求我们止步。两个穿迷彩服的老头从梯子底部露出来,旁边还站着一个穿蓝色冲锋衣背包的人。老头们说梯子坏了,不许通行,要我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交涉了几句,我意识到老乡们确实是被伤着了,我们的替罪羊是当定了。本着与世无争的原则,我们决定避其锋芒,先退回去,沿冰河向里走,试试找一条向左翻山出去的路。
这一走就是1个小时,饱览了云岫谷核心景区的奇峰异石和冰河。左侧全是僵尸状令人生畏的峭壁和尖顶,小翠鸟一边走一边分析着地形图,断定侧面不可能有翻山出去的捷径,我很同意她的结论,但仍抱着一丝出现奇迹的幻想。我们越走越深,顺着沟走向东南,从地图看,这条沟通往雾灵山,树枝上拴着的白布条可能是某只登雾灵山的队伍留下的,南瓜叶跟小翠鸟开玩笑说你不是惦记着雾灵山吗这下满足了。我心里有底知道我们不至于被逼上雾灵山,那两个堵路的人不可能常驻,大不了等他们撤岗我们再出去,末班980肯定是赶不上,我考虑的是在哪里投宿,遥桥峪,新城子,还是密云?
我们走到脚下的路渐渐荒芜,南瓜叶开始惶惑,建议停下来讨论下一步的方案。方案必然是返回。返回坡头,还是返回被堵的地方,或是返回垭口再从原计划的路线下去绕过冰瀑,我起初还犹豫了一会儿,不久便下了决心,不能太怂,我们刚才没硬闯已经给了他们面子,这一番周折之后,再碰上他们就说迷路了不知如何原路返回,只能借道景区出去,该补票补票,他们又能如何,整夜不睡堵着我们?
回程只花了40分钟,到达冰瀑上方,很默契地压低了声音,正要迈上铁梯,闲逛逛建议我探索铁梯上方的斜坡,说不定那儿有绕过冰瀑的小路。我不抱太多希望地钻进了稀疏的树丛,不料竟然被闲逛逛猜中,一条紧贴岩壁的小路把我引向沟底,落地处已在铁梯后面200米之遥。我蹑手蹑脚潜回铁梯底部,已经空无一人。随着我一声“没人了”,大家如释重负,拾级而下,铁梯很结实,果然是借口。向外走伴着连串的冰瀑,风光无限,我很是替上周的自在鱼惋惜。接近沟口,路已展宽,绕过一处废弃的客房,赫然出现一个小广场,近百名游客正在广场上手拉手做游戏,旁边停着几辆大客车上贴着“美团网”字样,是公司培训。没人向我们查票,做贼心虚感烟消云散,我走过几个女孩身边,听见她们小声嘀咕“逃票的”。
经过空无一人的售票处时,我看看表是15:55,我们打算按照南瓜叶的建议修改一下路线,走水库西侧的公路翻山到松曹路乘车,大约比原计划节省1Km路程。但一出景区大门,就看见遥桥峪村头的汽车站和等车的村姑,并得知过两分钟就有车驶往密云,这突如其来的狗屎运让我们产生某种喜剧电影的不真实感。有时候会觉得不公平,为什么走运的总是我们,也会有某种不安全感,会不会把好运气透支了,只好越发诚惶诚恐,继续夹着尾巴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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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322出走新城子-坡头-遥桥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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