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落日已被山头遮住,散射的余晖加上谷底白雪的反射,道路依稀可见。谷底被厚厚的落叶覆盖,一脚探下去不知深浅,更需小心碎石防止崴脚。高飞快步如飞,还不时回头叫我加快速度;他的语气有点恼怒,的确,我刚干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这样的路,走到了天黑;天一黑,赶上火车回家的希望像燃尽的火柴一般噗然熄灭。缠绕在我心头的最大恐惧已经不是陡坡边缘的羊肠小道,不是社长所谓的连高飞都不敢马虎的峭壁,而是令人绝望得仿佛会将我们吞噬的黑暗。当小撮社长与独行叟前辈前去探明岔道的时候,我坐在路边,仰望夜空中的繁星。原本在我所生活中的大都市难得一见的美丽星辰,当时却在我心中投下道道寒光;我很懊悔,由于自己的原因,不仅令自己身陷困境,还连累无辜的队友无法及时回家。黑暗中,每次绕过一个弯,又是一条蜿蜒的山路,期盼中的谷口仿佛躲起了迷藏,我甚至悲观地怀疑我们在山神的迷宫里打转。我收起了挂在嘴边“还有多久能走出去”的问题,跟大家一样沉默地加紧步行的脚步。
脚下的路由白雪覆盖的落叶,到干燥的碎石,再到平整的砂石,当出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悬着的心并未放松多少;小撮在黑暗中为我们指了指幽州火车站的方向,它的存在对我们而言已无意义,大家毫无表情地开始向反方向行走。开走时,计算的结果是幽州站到沿河城站10公里、车站到村4公里,14公里3小时,从7点到10点。只有小撮与独行叟在黑暗中谈笑风生,大狮偶尔发言的内容多是找到落脚地后的第一碗疙瘩汤,高飞疲惫不堪,我只能努力地走路,不能再拖累大家了。头灯电池逐渐耗尽,无边的黑暗与寂静,偶尔被经过的货运火车打断。我把山谷里隐约闪烁的一豆灯光都认作是山村的一角是有人烟的地方;靠着这一点点希望,摸进了沿河城村。离村只有四五百米的时候,我才感到左脚踵灼热的疼痛,一瘸一拐地默念“一二一”鼓励自己,像马拉松赛手一样艰难地撞上终点线……
很不容易地找到了住地,我们各自喝茶取暖洗脸,贤惠的大狮精力充沛地为我们掌勺。被大家念叨了一路的疙瘩汤跟焯圆白菜、炒圆白菜、醋拌白菜,连主人家自备的饺子都未逃脱。现在想想,要是当初能捡回来掉队的旅友同学该多好,这顿晚饭就团圆了……
总结:
一、后果
我的行为给他人带来了很多原本不必要的麻烦。
1、直接后果主要是对部分未能及时赶上回程火车的队友。
(1)连夜冒险行走。去年刚入社的时候,出走间隙常常听说队友的夜行经历;未曾经历感觉新鲜刺激,经历过了不觉得好玩。夜行最大的威胁是路况,未携带照明工具或缺乏照明能源摸黑前进则很容易失足悬崖峭壁。其次是夏天的缺水与冬天的低温;夏天情况未曾经历,即使无风的冬日夜晚一坐下来马上会觉得寒气逼人。最后则是心理上的压力,身陷未知环境,尤其是无边的黑暗,虽然有四人伴我同行但还是觉得周围冷清寂静,不敢想象我一个人被丢在山里自寻出路的场景。
(2)未能赶上回程火车。虽然大家都安然无恙,但是我能体会到各位远在家中亲人的担心忧虑。我的行为不仅连累了队友未能及时到达车站,更波及了队友亲属的心绪。每次胜利出走归来路上,一有信号社长都会给夫人打去电话报平安;而那晚,原本应该在火车上的社长却告诉夫人在沿河城。再次向队友家人致歉。
(3)长途跋涉投宿。出山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近可以投宿的地方是远在14公里之外的沿河城。每个人都累了,但是不得不继续行走。大狮忍饥挨饿,高飞没有完成原定的加班计划,我脚跟上的两个水泡也擦伤磨破了。有饭吃有床睡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管是否舒适是否暖和。
(4)次日清晨早起赶路。天不亮大家就起床等车了;这真不能算是周末应有的愉快时光。独行叟前辈在两小时的山路颠簸中身体不适,未吃早饭就上车回家。
2、间接后果主要是对其他队友。
(1)首先是旅友同学的掉队。假如我能及时下山,我们肯定能将单枪匹马的旅友同学收队回来。不熟悉幽州沿河城一带的旅友同学独自夜行,需要太大的勇气和毅力;若发生意外,我不仅难辞其咎,也无法向旅友及其家人交待。
(2)其次是顺利返程队友的挂念。回来以后看了很多同学的发文以及回帖,得知大家不仅在路口等待许久而且到家后又连夜联络询问情况,这份情谊之重使我无法承受。
二、教训
1、装备上
在每次活动的发起报告中,都有对个人装备的要求。而我长期以来几乎都是熟视无睹,最多关注一下水量与食物;至今出走十几次都未曾携带过头灯或者手电。那天夜行中,幸亏独行叟与大狮备有头灯,两盏光源在下“壶”的过程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假如缺少照明设备,不仅难以找到出路,甚至可能因为未知的路况身处危险。
2、认知上
在每次报名的同时,对于出走协议,我几乎从不留意,匆匆点击“同意”;对于陆续跳出的提示对话框也机械地对应。其实,包括出走计划中的“风险与责任”在内的一系列约束条款中,都对报名参加出走的队员有生理上心理上的要求。这不仅是为了保障本人的人身安全,由于出走的团队活动性质,这也是尊重同行队友的必要条件。
3、心理上
造成那天结果的主要原因是我本人心理承受能力欠缺。有了这次经历,一方面我需要加强心理承受能力的锻炼,另一方面即使今后再次参加活动也会量力而行,在充分理解计划内容以及强度的前提下,认真准备,将对他人的影响程度降至最低。
这篇在回程路上就已确定的“现身说法”断断续续地在公司主管的“监视”间隙完成。虽然我已经通过一定的方式对当日同行所有队友表达歉意,但是大家对我的宽容对我们的关心我难以报答,只能再次表达谢意。祝大家新年快乐,出走顺利,阖家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