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是从我们自己开始的——从驾照考试看腐败
近期刘铁男事件成了微博热点：1、2012年12月6日，针对罗昌平实名举报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伪造学历、与商人勾结等问题，能源局新闻办公室有关负责人表示，上述消息纯属污蔑造谣，并表示正在报案、报警。2、2013年5月12日，中央纪委宣布，刘铁男涉嫌严重违纪，正接受调查。
和当下的任何新闻一样，我们离事件的主体都十分遥远，看的永远都是第二三手资料，关于腐败问题，我想谈点我熟悉的、亲身经历过的，驾照考试，从中窥探我们的腐败是如何产生的。
我相信，正如人性的恶根植于每一个人的灵魂，腐败也都是从我们自身开始的。
我报的是自己家乡，一个县级市的一所普通驾驶培训学校，当初选择这所只是因为有位教练是我老姐同事的亲戚，自然后来成了我的教练，同姓王，我对他的称呼在王师傅和王师父之间徘徊。
我们这的考试架构是这样的：车管所管具体考试，驾校管组织材料报送同时管教练，教练管学员培训。与我们学员相关的利益竞争主要在于考试名额，这是由车管所下达由驾校内部分配，这个没有公开资料，我后来问得每个教练每月6个名额。
因为教练和学员之间存在互动性，培训需要两人都有空，这样的时间节点较少，因而驾驶学校给了2年的有效期去学习。目前教练名下的学员人数不受限制，但考试名额是有限的，这就造成了供求矛盾。同时培训时间的灵活和难以监管性，以及人们求快求照顾的本性，势必导致学员为争取学习时间及考试机会而选择行贿（没有更好的词了）——我就面临过这个选择。
情况是这样，我在11年10月完成了理论考试，车管所为了保证老学员的利益，防止新学员通过不正当竞争获取考试资格，硬性下了资格要求，即当下只接受某个时间点以前完成理论考的学员，而没有考试资格，可想而知，教练是不会把你列为重点辅导对象的。
于是，尽管我提前一个多月跟教练商量，意欲到家即开始学成考试，教练最初只道回来再说，后来便说，车管所卡人，只给2月前考过的人。再后来，他辅导完几个补考学员之后，又跟我说，你可以打申请说自己是大学生毕业不在省内工作申请提前考试。彼时我已经开始学车，虽则拖延有近月余，但毕竟开始摸方向盘，而同行的学员大多是补考之人或刚上车熟悉、比我还早考完理论的人。可以说，因为这层熟人关系，我略有优先，但也是走的规范流程。
然而，当我去递交提前考试的申请时，却从驾校处得知，我教练本月的名额已在之前补考的人员中用尽，并且工作人员提醒过他要留两个给大学生。他没有听从。按规定，我只能再过20多天下个月考。
得知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当时对驾校和教练有诸多不满，毕竟一拖再拖终于盼到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考。第一反应询问了驾校投诉电话是否是印在教练车上的那个，得到面无表情的肯定回答。随后立马与教练通话，他正忙，只道别着急，会有办法。
回到家与亲人一说，老姐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送红包，早知道报名的时候就该送的。接着说起自己考驾照时虽价低但买烟请饭花了不少钱。而我则回忆当初她推荐时说同事的亲戚，就这教练，人挺好，学员送了红包也会退回来。因而我也是这么说给我朋友了。老爸则问我要出多少钱，直接进入解决步骤。而我则不甘心，表面上用太晚了来劝家人，心里则相信程序正当的必要性，并试着提出了投诉和举报。
自然我的提议立马被家人封杀，想的都是少结梁子息事宁人，我说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想才会有这种潜规则腐败。老姐表示赞同也很无奈，说中国就是这样，所以她那些想认真廉洁廉洁的公务员同学也挺痛苦。
很多人都指责体制和政党的腐败，却没想过，这样的体制和政党正是我们自己一手造就的，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政府内生于社会，不是独立于人类社会的存在物，这就决定了有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就有一个什么样的政府。而社会是由民众构成的，进而决定了，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一个具有自由精神的民族，一定会建立一个自由公正的政府；而一个充满奴性的民族，则会屈服于强权的统治。这就是说，政府的性质取决于它所内生的社会的性格。”），腐败，都是从我们自身开始的。
从我了解的情况看，在农村，父辈基本停留在封建顺民的阶段，解决被欺负的手段就是托关系或者怂恿儿子去当官，而老姐之类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尽管了解了自由和民主等概念，但文化上依然传承了父辈——多的是指责和抱怨，但从没有从文化和自身的层面思量腐败的根源。
个人的观察发现，我们的文化重的是私德，从宗法制、分封制发展起来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熟人社会，自然难以消化西方以法的精神为基础的现代民主。说个极端的例子，雨果《悲惨世界》里让人印象深刻的反派贾维尔，如机器人一般一路追查因为偷了块面包而违法又拒服刑的冉阿让，一心想要将其绳之以法，甚至在被对方的宽容感动而渎职之后，选择了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为自己的身份和法律作注脚。这样的反派在中国的文化环境中可以说很难产生，因为我们一向崇尚的是人治而非法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前提也是明君和青天大老爷。
当然，我们一直说的建设法治社会，健全法律体系，个人的了解是，当下不缺法律，缺的是法律的有效落实，而落实需要的是法律意识，法的精神。
正如我的考试资格最终还是教练不知怎么搞到了，问到不是有规定限制吗？他一副世故的淡笑轻描淡写：规定是规定，办法总是有的，所以叫你不要着急。
政治家埃德蒙·柏克说过：邪恶盛行的唯一条件，是善良者的沉默。
即使在标榜绅士风度的英国，去年同样曝出了BBC高层性侵学生的丑闻，令人震惊的是BBC的其他工作人员多年来一直用沉默掩饰了萨维尔的恶行，一位受害者回忆“大人们看到了这一切，然后他们转过头去”。可见，即使在看似崇尚法律自由民主的西方也存在腐败及纵容腐败的行为——允许我把概念放大吧。
回到刘铁男事件，热门微博上人民日报提到：“实名举报在先，组织调查在后，这再次说明，创造条件让公众监督，是反腐制度化不可或缺的正能量。”
记者和律师往往是走在社会改革前沿的人，他们是经常不沉默的善良人，在为这部分社会良心拓宽通道和保护权益的同时，个人以为更重要的是整个文化环境的改善，激浊扬清，真正地把柏杨先生所言“酱缸文化”一点点滤清——历史的教训是不能采用疾风骤雨式的运动，在当下，个人感觉最重要的是教育和传媒，这也是本人热衷于发文和选择支教的原因之一。
我相信，只要我们每个人都勇于检视自己的权利与义务，不惮于割去身上奴性的腐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能换来当官的向下而不是向上和左右看，腐败的温床也会被群众雪亮的眼睛所替代，更加公正、宜居的社会也将来临。
2013.5.15于宿舍
可能作文的感觉比较重，一直想要有条理、系统地表达这么一个观点，这篇文字从2月份学车时候就想写，最终落下来也就这样，发现自己还是遗漏了很多内容。
制度和文化个人感觉是鸡和蛋的关系，分不清谁先谁后，党所强调的中国国情也有一定道理——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正是因为中国这种熟人社会的维系才有文化的传承，正是重视私德和人情味儿才有我们的中华传统美德——也让上下交互的腐败变得那么理所当然、水到渠成。
文本的逻辑略有混乱，和之前的一样，写这种有点评论性质的文字总还有点心力不足，请不吝批评拍砖。
2013.5.16
